那常坤身中两剑,失了便利,依在墙上也不服。瞪着眼执着钢鞭不发一言。刘拓见这贼老儿大势已去,便到一旁去看那重伤的柳萤儿。一旁的两个劳役见状惊作一团,刘拓不想伤他两个,那两个劳役便飞也似的往门外跑了。
只见柳萤儿满脸鲜血,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刘拓上前叫了两声,柳萤儿这才有些反应,微微抬起头来看那刘拓。柳萤儿见是熟面孔,一发振作了起来。惊道:“你这小子,怎么又折返回来?姐姐拼了性命才保你跑远。”
刘拓眼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强忍着心性说道:“姐姐莫怕。这伙贼人已穷途末路,不敢伤害你我了。”
柳萤儿抬头望去,见刘安与常坤相对而立,常坤依着墙似乎已翻不起浪来,便已明白七八分。苦笑道:“原来是后援到了。不枉我使的手段了。”
刘拓不解,问道:“什么手段?姐姐还有什么后着不成?”
柳萤儿笑道:“你从寨中逃脱。姐姐不时便被这老贼捉去。几番盘问,我见他欲派人搜山,便使我那蛊虫毒倒一众贼人。这老匹夫动了怒,便将我押入这牢里。本想借机再伤他性命,拖延些时辰,不料被郑南星暗算,拔去我身上的蛊师银针,破了我的本命蛊虫。虽没伤了这老匹夫,但好在见半晌也不见有人寻得你,也算是没白费了我一身的修为。”
刘拓感激涕零但又不忍见柳萤儿受此劫难,便有些埋怨道:“姐姐好糊涂。拓儿自有脱身的法子,你何苦受此酷刑?”
柳萤儿笑道:“我这是为你,更是为我自己。这老贼我本就是要寻个机会亲自手刃的。当初我家祖父守得清闲日子也不曾招惹他们,反无端端被他们害了性命。后来又胁我到这贼窝,你不知他一直将我软禁,看牲口一般的对待。面子上礼遇有加,背地里使了好些手段羞辱。如此仇恨,我正求个同归于尽才是。”
一旁的常坤咪着眼,一脸的怨毒看向柳萤儿道:“好叫我一直留你狗命,你二人几次三番坏我大事,不杀你二人难消我心头只恨。今日只可惜乱了方寸,看来已无力回天。既然已拔了你的蛊虫,也叫你给老夫陪葬。”
刘拓打量了柳萤儿一番,问道:“姐姐可曾伤到筋骨?这便带你出去,寻个妙手的大夫好生医治。”
柳萤儿说道:“本命蛊已被除去,蛊师也活不长了。况且我失血过多,只怕不出几个时辰便要去陪我那先去的祖父了。”
刘拓情难自控说道:“姐姐不要担心,家父身怀异术,想必有个妙法救你性命。你且安坐,我替你包扎一番,这便带你出去。”
常坤狂笑道:“你们一个也逃不出去。寨中已设下机关埋伏,只有进,没有出!”
刘安笑道:“只怕是你小看了来的人马。这次管叫你灰飞烟灭。快说劫来的官银现在何处!还可留你半条性命活到明日。”
常坤冷笑道:“原来是寻这官银来的。只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柳萤儿却大笑道:“老贼!你瞒得别人,可瞒不过我。你后山洞中的门户可是已被我探了个清楚。”
常坤气急败坏,叫道:“你这贱人!”
刘拓已替柳萤儿包扎了一番,起身喝道:”老匹夫!你气数已尽,还有什么手段?与蛮夷私通便叫你扒皮抽筋,遗祸九族!”
刘安在一旁心境平稳,见常坤已卸了底,便冷笑道:”既如此,这便带你到刑部大牢走一遭了。”
柳萤儿支着墙,站起身来,对刘安说道:“这老贼还有余党,寨中的另外两个贼首万不能放走一个。”
刘拓也说道:“姐姐说得有理。那田让是个蛮夷,手下几十个人手都是图谋不轨的关外反贼。万不可放虎归山。眼下不如拿了这老贼,去寻余党才是。”
柳萤儿被刘拓解了镣铐,往常坤方向走去,对刘安说道:“公子且慢。待我问这老贼一些话。”
刘安默许,退了一步,让柳萤儿问话。柳萤儿强撑着身子,骂道:“老匹夫!我家母亲现在何处?如实说来,饶你好死!”
常坤见柳萤儿提起此事,先是一愣,又大笑道:“好个蠢妇人,老夫怎知那贼婆娘在什么地方?只哄骗你罢了!”
柳萤儿气得七窍生烟,抄起一旁的一把铁钳掷去,大骂道:“入娘贼!不得好死!做了怨鬼也缠你一路!”
常坤见柳萤儿就在近前,突然发起狠来。将钢鞭抬起,正照柳萤儿面门砸下。一旁的刘安见势不妙,一剑挥出,生生将常坤半个手掌斩下。常坤一声惨叫,攥着断手窝作一团。柳萤儿涕泪横流,还大骂道:“我一家与你结了什么仇怨,要让你这般祸害!”骂了两句,竟扑了上去,咬下了常坤一块肉来。看是失了心智,不能自已了。刘拓上前拉扯,劝道:“姐姐不要强拗,伤口崩开就坏了。”
谁知柳萤儿还没被拉起,夺过刘拓手中的宝剑,一剑刺下,将常坤扎了个透心。柳萤儿骂道:“老匹夫!到了阎君殿里我还要取你血肉!”
一旁的刘安大骇,见这朝廷钦犯就如此没了性命好生恼怒,但又发作不得,叹道:“唉!”
那常坤此时已奄奄一息,须臾间便要死了,使了最后的气力喊了声:“皆被算了!悲也!”说完便咽了气,不再动弹。
刘拓拉起柳萤儿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刘安默了半晌。
柳萤儿像了却了一桩大事,含笑对刘拓说道:“姐姐这便去了,你与我虽只做了几日的姐弟,但姐姐已将你当作亲生的一般。今后与这些江湖贼寇来往,且戒去性子,不可胡言乱语,不可瞻前顾后。”
刘拓此时也落下泪来,哭道:“姐姐放心,拓儿记住了。”
柳萤儿此时已血流遍地,一身的衣衫已染红大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了。一下倒在刘拓怀里,半张着嘴小声道:“若有缘见到我娘,将我怀里的玉簪交与她。江苏府……东乡文氏……”
刘拓点头,强忍着泪道:“晓得了!姐姐放心!”
刘安一旁问道:“还有一人!那许你好处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柳萤儿强撑气力,只说道:“施……”话未说完,便咽气西去了。
刘拓见人已没了响动,愈发伤心起来。虽抿着嘴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淌下。柳萤儿的确与自己非亲非故,但这些时日几番相处却多有照料。哪怕是铁石心肠,见了这般凄凉的奇女子也要扼腕叹息一番。她独自在贼窝受尽苦难,却又安然无恙。官家,刘家,草莽几方人马都猜不透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到死了也还有说不透的话藏在心里。
刘拓虽始终对这女子心怀芥蒂,但几次脱离险境,柳萤儿都出手相帮。虽数次闯下祸来,但终究是身不由己,情理之中。试问这份遭遇,几个七尺的男儿受得?真是让人哀叹同情。
刘安在一旁提醒道:“眼下十面埋伏,你我且快逃出这地牢去吧。二弟且先收了心性打起精神才是。”
刘拓抹了脸上的泪水,拿起宝剑,取出柳萤儿怀中的玉簪,这便要随刘安逃出洞去。不想突然外面杀声传来,几个手拿兵器的贼汉冲到牢中。将方寸地牢中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正是:好冤家魂归幽府,假姐弟阴阳两隔。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