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躲在妓馆大门后正等那青袍男子出来,果不其然,那青袍人从大门出来便像没事一般信步走了起来。刘安对此人的身份有百般的猜测,却也不能确信一二。若方才他交给马掌柜的口袋之中是装的银两,那说明马掌柜所说的一套说辞便是被人收买的。若是如此,那马掌柜所说的到底还有没有取信的必要呢?马掌柜口中所说的劫匪和壮汉如果属实,那这个青衣男子又是那一派的人物呢?眼下也不能确定一二,不如先索性跟他一跟。说不定答案自然就明了了。
刘安跟随青衣男子往城中走去,唯恐被青衣男子发现,隔开了半个巷子跟在后面。也不知走了多远,那青衣男子七弯八绕走了好些远路,也看不出要到哪里去。末了,那男子总算进了个窄巷,一猫身便钻了进去。刘安赶紧快步上前,在巷口探头去望。那青衣男子竟然已然上了房,噌噌几个步子便要隐去身型。刘安哪里还敢迟疑,赶忙快步跟去,也一个纵身跳上房顶。说来这光天化日的,往屋顶上跑也不甚明智,跑的人无所遁形,追的人也暴露无遗。这青衣人若是已然发现有人跟随,如若要甩掉后面的人,必定不会选这样的路数。刘安好一顿琢磨,但也被逼无奈,只能加快脚步直追过去。心想不如索性擒了此人,他若是已知自己在后尾随,必不会还糊里糊涂的把人往老巢带。若真是跟丢了,那真是只能从那马掌柜口中撬几颗牙下来了。
于是刘安运足气力,使了个身法,步子瞬时便大了许多。几个纵身便要追上那青衣男子了。那男子此时转过脸来,瞥了一眼。又转头过去,在一个民房尽处纵身跳了下去。刘安这套身法只能在一条直路上使得,若要走七弯八拐怪路就没了威力。于是刘安只得收了身法,一个转身也跳了下去。落地后,还止不住势头往前滑出老远。这一刻,刘安四下张望寻那男子,不想哪里还有人在。只这一瞬之间,人便像入了地一般没了踪影。刘安好生恼怒,自己犹犹豫豫真是浪费了好些光阴。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便擒了那人更好。眼下怕是只能寄希望于那春香阁的马掌柜了。事不宜迟,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眼下那春香阁的马掌柜想来已被留下的侍卫送往兵部了,刘安直赶往了兵部,径直往大牢方向去了。来到牢中,可不就一头撞见马掌柜一行吗?马掌柜见了刘安,哭丧着一张老脸,委屈万分的对刘安说道:“大人您来得恰好,不知老汉所犯何罪?要被这几位军爷拿到这大牢之中?”
刘安正憋着一头的热血,喝到:“好个老匹夫,好在本官留了个心思,又折返回去多看了两眼。险些误了大事!那与你交头接耳是青衣汉子是什么来路?还敢在这里妄称自己无罪!”
马掌柜一愣,支支吾吾的答道:“大人说什么青衣汉子……老汉不知啊……”
刘安着实气得不轻,喝斥道:“还不招认!来呀!”
两旁的兵丁应到:“有!”
“把这不识相的老匹夫押到刑房,好生审问!”刘安大手一挥喝到。
这一顿打,好叫这老汉皮开肉绽,直哭爹喊娘,鼻涕横流。刘安在一旁看得火气,不断问话。直打到了天色将暗,这老汉才筋疲力尽,不再哭闹。刘安见已到了功夫,便站起身来,走到老汉面前问道:“你这顿打也吃了,银两也收了,本官先不追究你私通贼寇的罪过,只问你拿青衣汉子是什么来路?你与他又有什么交易!若是还不肯说,管叫你尝遍这刑房中所有刑具!”
那老汉毕竟已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一身的骨头精肉哪里受的了这一顿打。到了这个情形,若再不说出实情,怕是这条命真要交代在这牢中了。刘安这般做也是不得已,这老贼着实可恶,阳奉阴违不说,还死不认账。况且此案关系重大,若姑息养奸,日后若这金陵城中出个什么祸端,不晓得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受牵连。这些个与官家平日里千丝万缕的市井之徒,早已精于世故毫无廉耻。平日里少不得与些个官商勾结,取了不少好处。更是害了多少无辜的贫民妇女。当朝天子平生最恨这些茹毛饮血的贼人,少不得杀了无数的贪官污吏。刘安起先还不觉得这老汉有什么招恨得地方,如今竟然让自己亲眼所见他的手段,哪里还能放过。
那老汉眨巴着血糊的眼角,有气无力的说道:“大人莫要再打,小人老实说了便是。”
刘安一挥手,一旁的笔官已沾了墨水,放了纸张,要一字不差的记下。
那老汉说道:“那青衣男子老夫也不相识,今日里被贼人劫掠,正是这青衣男子带人来救的。”
刘安问道:“那如何你说救你们一行的是几个路过的大汉?”
老汉答道:“正是那青衣男子救下小人一行之后交代小人这般说的。”
刘安又问:“本官走后那青衣汉子便给了你买话钱是吗?”
老汉答道:“小人鬼迷心窍,哄骗了大人,还求大人不要再打了。老汉实在不受刑罚了。”
刘安冷笑道:“晓得你们这些个官家妓馆里的鸟人平日里精明惯了,说话不漏山水。本官本不打算为难于你,以礼相待。不想竟然敢哄骗本官。着实该打!”
“是,是,是……”老汉惭愧的点头道。
刘安想了想,又问那老汉:“你可知那青衣人一行是哪里的口音?”
老汉思索片刻答道:“那几个壮汉与这青衣人并不是一样的口音。有的是南方话,有的又像川湘一带的口音。那青衣人倒是说的是京城口音。”
刘安再问:“使的是哪路拳法,你可认得?”
老汉一筹莫展:“小人不识得什么拳法兵刃,小人也不敢妄言。”
刘安坐下身来,扶着宽椅的把手问道:“那青衣人样貌有何特征?”
老汉寻思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四十来岁,身型矫健。面目也与一般百姓没什么差别。要说真有什么……那便是腮帮有点微陷……还有……还有喉结处像有个刀疤。看上去像是老伤。”
刘安望向记录的笔官,问道:“可曾记下。”
那笔官答道:“大人放心,一字不差。”
刘安眼见也再想不起还要问些什么,便吩咐这牢中的衙役将这吃了打的老汉收押,择机再审。又吩咐了牢中的医官上些伤药。也不能就此不管,任这老倌就此死了。安排停当,刘安写了公文便回府中与家中的父亲大人商议此事去了。
回到府上,刘安先是与刘基说了一遍今日所发生之事。末了又问了一句:“昨日拿到牢中审问出来的口供,父亲大人可曾与宰相大人商议过了?”
刘基皱着眉抚着须答道:“眼下此事已远不止官银失窃这般简单了。
我与李大人商议后,决定还是先通知沿路州府的人手小心打探贼人们的巢穴所在才是。你二弟前日去寻那山寨不知进展如何。迟则生变,你还需抓紧追查,眼下还是先拿掉那劫去官银的反贼才是。其他一应事宜,还是过后再去查明较为妥当。”
刘安说道:“父亲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孩儿这多日追查,发现此事愈来愈蹊跷。像有人暗中挑唆,生拉硬拽这几方人马。不知是有什么诡计。”
刘基沉思不语。刘安又说道:“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吧。孩儿见那打劫马掌柜一行的必然就是城中的探子,那青衣人一行好像正是要保护马掌柜一行。这才免去了马掌柜被杀人灭口。但几个牵连在这中间的人证又没什么有用的证据。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从中作梗。”
刘基道:“你说这些,像是已经胸有成竹一般。可曾有什么真凭实据?”
刘安答道:“孩儿也是一半是猜,一半是看。眼下也只有这个脉络最为清晰。一开始官银被劫便是有人通知山中的贼人,后来巡防的兵士也是有人暗中知会。直到这城中的宅子的线索也是有人一步步引我们一探究竟。到今天,那马掌柜险些被人害去性命,又有人横加保护。这岂不是太过巧合?”
刘基道:“那柳营儿不是在这其中也做了些手脚吗?你怎么确定她不就是这诸多事端的源头呢?”
刘安答道:“她一个女子势单力薄,不像是能挑动兵部,反贼,巡防营几方兵马的。”
刘基听了这话,从书案上起身,对刘安说道:“此事一时也不得要领,若再追查下去,你二弟怕是要困死在那反贼的山寨之中了。你明日先到兵部请符,带几个得力的兵丁寻你二弟去吧。”
刘安不解道:“时已至此,就此放过岂不是前功尽弃吗?二弟虽然也身处险境,但凭他一身的本事,也不会短短两三日就送了性命。那牢中关押的贼人还没有一一审过,说不清还能否查出些眉目来。”
刘基背过身,像有些生气一般。默了半晌,转过头来说道:“这城中的事我会安排他人追查,眼下还不到你两兄弟插手此事的时候。你先去救你二弟,查明反贼的所在才是。”
刘安见父亲大人已经动怒,不敢再说。便告了辞,答应明日动身,就此打住了。回房路上,刘安心中越想越不安静。自己这几日追查,已查出诸多线索。那背后的黑手已渐渐浮出水面,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就此打住实在是憋屈得紧。不知父亲大人所为何事要横加阻拦。那一句“还不到插手此事的时候”又是什么用意呢?
这正是抽丝拨茧半途而废,冥冥之中更有隐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