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未知的事情,一开始的走向好像都很清晰。我们被无形的齿轮推动着,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走。然而,在所有物是人非的事物里,我还是最喜欢你啊。
祁夕桡会做手工婚纱这事儿,除了相熟的几个朋友,并没有另外的人知道,即使她已经在国内的服装界里名声大噪,但她从未走到幕前露面,没有接受过任何的采访。她做的婚纱,可遇不可求。其精致程度,和艺术价值,都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夜晚的时候,祁夕桡发了条信息给年更。
短信的内容她想了许久,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方迟疑片刻,终是打下一行字。
“他新娘的定制婚纱,我接了。”
地球另一端,年更是在法国温柔的上午里看到这条信息的。柔和的日光懒洋洋的打在身上,她听到手机震动便拿起来看。远处便是埃菲尔铁塔,天气着实好的过分。只是她的目光才触及到短信内容,精巧的眉头却止不住的皱了起来。
2015年。A市的夏天来的有点迟,也比往年更来的潮湿炙热。祁夕桡站在商场里随意逛到的一家造型设计店面门口,垂下眸子想了一瞬,终是叹了口气,抬步跨了进去。
当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祁夕桡才闭了眼睛,睫毛轻颤。
六年,她的头发从刚齐耳的长度到现在的及腰长发,如瀑一般披散在身后,引人遐想。
站在身后的人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掌轻覆在她肩上,无声传达着自己还在陪着她。
“剪吧。”
她轻声道,侧头看了看放在肩上的那双手,声音里没有波澜。
*****
这一年暑期快来临的时候,祁夕桡才决定了要去A市的某画室去进修。坐在冷饮店里吹着空调的时候,好友年更戳着她的脑袋指责道:“哟,是谁说的,不想当美术生来着?”
祁夕桡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咬着吸管:“那必定不是我。”
年更皱着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对面的这人。祁夕桡与她一起长大,打小就是个不爱学习喜欢玩儿的,只不过祁爸爸也是早有预备,知道自家女儿喜欢玩,干脆从小就送她去学画画,说是等高中要是不爱学习就送去当美术生,随便考个大学就完了。
这不,还一语成谶了。
祁夕桡从入学开始,纠结了两年,还是妥协了,松口说愿意去当美术生,实则,年更知道她那小性子,还不因为去进修可以呆在外面,天高皇帝远爸妈又管不住,她乐得逍遥。
“喂。”祁夕桡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年更,“我不在就没有人陪你散步了吧,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啊。”
“去你的,要走快走。”年更笑着拿筷子敲了下祁夕桡的脑袋,低头下去掩住了眼中的不舍得。
清水画室。
祁夕桡抬头看了看这招牌,眼睛因为阳光的刺激不由得眯起。祁爸是个急性子,这天一大早的就把她送了来,给她备齐画具和生活用品后就走了。在她上车之前,年更竟然还端着一袋包好的炒面塞到她怀里让她吃,说是从两人经常去的那家金筷子买来的。
由于她是临时过来的,所以到寝室的时候舍友们都还在上课,并不在。祁夕桡把行李一放,拿出炒面就坐在下铺开始吸溜。
面没吃一半,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了吵闹嬉笑的声音,祁夕桡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估摸着是她未曾蒙面的舍友们下课回来了。
果然,门一开,站在外面的三个女孩子看到她,都愣了两秒钟。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宿舍门牌号,大概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你们好,我是祁夕桡,你们的新舍友。”祁夕桡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她手里还拿着筷子,眼神微微闪烁,神情十分的真挚。
“噗。”廖婷率先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嘴角还有一点葱花,忍不住笑了。
其实都是年龄相当的女孩子,又成为了舍友,在各自介绍后就会很快打成一片。秦倾瑗和米瑜年龄稍大些,知道祁夕桡还没铺好床之后,两人就帮她去整理铺盖去了。
廖婷看着祁夕桡,笑着说:“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还说会来个新同学,原来就是我的舍友。”她对祁夕桡的第一印象很好,眼睛又圆又亮,宛若无害的鹿,让人想保护。刚在耳朵下的短发,还有一些不规矩的上翘,更加显得俏皮。
“对了。”廖婷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老师说了等会有大课讲解,我们等会就过去。”
“好。”祁夕桡自然没有意见,一边回答着一边吸溜了最后一口面条,满足的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清水画室分为四个班,三个在宿舍楼对面一楼并排着,还有一个在另外一栋的三楼。听廖婷说,那是那些画的好的大神才能去的清华班。祁夕桡暂时被分在一班,刚好和廖婷她们几个在一起。不过,说是一个月后会有考核,然后重新分班。
廖婷带着祁夕桡下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集合在教室的一侧,围成了个半圆,中间就是老师,正搭着画架准备讲解了。
祁夕桡默默地走到最后面站着,结果廖婷看着前面刚好有个空可以走到前面去。就直接拉着祁夕桡走了过去,直接走到了老师的背后。祁夕桡是新面孔,大家自然对她打量了一番。
感受着在自己身上流转的目光,祁夕桡有些窘迫,手心里悄悄出了汗。
啪嗒一声。
画笔被扔进了水桶里,溅出了一些小水花。祁夕桡寻声抬眸……自己面前一头卷毛的老师,大约三十岁的样子,扔下笔之后转头环视了一周,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是一班的主教,我们都叫他老罗。”廖婷在她耳边悄悄说。
老罗看了后排的男生一眼,说:“应秋重呢?”
说完把水桶里自己扔下去的那支笔拿起来,指了指后面的人,“去!给我把那小子叫过来。”
后面那群男生面面相觑,但是没有人动。别的学生的眼中都隐约带了笑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应秋重……是谁?祁夕桡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只觉意境悠长极了,倒是个好名字。
“不用叫,已经来了。”
沉静安稳,又带有一点清冷,这是祁夕桡听到的时候的第一印象。这道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至近,她不由自主的将头转过去看。
七月份的太阳晒得很厉害,应秋重只手推门进来,却好像带着凉意。祁夕桡看着他修长的手愣了半秒,稍一转眸便掉进了那双沉沉的眼睛里。
只这一眼,祁夕桡便觉得屋外浓烈的阳光已经都成了他的陪衬。
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眸中宛若沉墨又带着冷意,就这样专注准确的望过来。
祁夕桡心头一紧,只觉脸上热度渐渐上来了,只一眼就赶紧将头低下来。刚刚……他是望着谁?
自己只是第一次看他,竟然好像沉溺进去一般。她在心里暗骂自己花痴过头,脑中却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应秋重的样子来。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好,又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便让他显得愈发的出众。
虽只是很简单的白色短袖,纵使在布满铅灰的画室里也一样的纤尘不染,衬的他整个人都十分的干净。深色的长裤,却因他自身的气度而变得不同起来。此时他正微勾着唇隐隐的带出一抹笑来,散了些他身上的疏离。
“应秋重,你小子是觉得你能耐了是吧,不用来上课了?”老罗看着应秋重走进来,提笔就恨铁不成钢的骂他。这可是个好苗子。他有意栽培,训也是有他的道理。
“岂敢?”
应秋重的声音就在祁夕桡的头顶低低的响起,祁夕桡知道他现在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只敢把头压得很低。
“昨晚画了一晚上,今天才来迟了点。”应秋重眯了一下眼睛,慢悠悠的给出解释。
老罗也只是象征性的说他,见他说了理由,就不为难他了。转过身去提起地上的水桶,顺手就递给后面正在装作缩头乌龟的祁夕桡。
“去,打桶水来。”
这下祁夕桡总算把头给抬了起来,只不过眼中的措手不及也很分明。她才刚到这里,连哪儿是哪儿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抬手要去接住。
廖婷是知道祁夕桡的尴尬的,正准备伸手拿了水桶袋准备救场。
有人比她更快,修长的手堪堪擦过祁夕桡的,稳稳当当的就拿了过来。
“我来。”
祁夕桡心里抖了一下,自己手臂被应秋重不小心碰到的地方还留有尚许感知,那一刹那只觉得有些凉。
她看向应秋重,恰巧他也盯着自己在看,眼中里似有迷雾引入探寻,但又看不清有过多的情绪。他高过祁夕桡许多,她只能仰头看他,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只是一瞬,祁夕桡又低下头去,声音小如蚊呐:“……谢了。”
祁夕桡将头抵着,应秋重只能看到她白皙的后颈和已经悄悄染上绯红的耳尖。他多看了一眼,不由觉得好笑,便抬步走出去了。
她听着声音才把头抬起来,只看到应秋重推门出去。手指慵懒勾着桶袋的边缘,唇边有模糊的笑意,映衬在烈日下耀眼莫名。
此后很久,祁夕桡都一直记得那一天。第一眼让她惊艳的应秋重,这些像是成了一幕幕剪影,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这一瞬的心跳如鼓——这是她和应秋重的初遇,经久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