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这开始吧。”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指着地上的一片碎石道,“从这个地方开始挖,动作快点!”
他是在和身旁的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说话。那年轻人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在矮胖的中年人面前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年轻人没说什么,从包袱里掏出工具,就在矮胖中年人所指的地方挖起土来。
矮胖中年人在旁边坐下,看着年轻人在那卖力地挖土,但他好像并不满意,眼神里透着嫌弃。
年轻人偷眼观察着矮胖中年人的神情,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被他看到,便使出全力使劲挖。
挖着挖着,好像挖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年轻人无论怎么挖都挖不动了。他对着那石头挖了好一阵子,依然没什么进展。年轻人一阵紧张,再次偷偷斜瞟了一眼矮胖中年人,果然,矮胖中年人的脸上已经有了愠色。
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了下来,年轻人知道,如果自己再解决不了这块石头,矮胖中年人就要发飙了。
果然,矮胖中年人哼了一声,过来夺过年轻人手中的铲子,在旁边挖了几铲子土,待石头松动后,他在旁边架个支点,用铲子一撬,将那块石头撬了出来。他丢掉铲子,将石头从下面抱了起来,丢在了一旁。
“这样不就行了吗,像你那样一根筋地铲,几时能行?做事不动脑子,跟了我这么久还是那么蠢!看见你就来气!”矮胖中年人说着,一巴掌扇在年轻人脸上,将他扇倒在地。
年轻人只觉脸上一阵麻,想是这半边脸应该肿了。但是与肉.体的疼痛相比,内心所受的委屈反而更让他难受。
他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旁边的铲子,继续挖。
眼中的泪水马上就要决堤,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这些年来的遭遇又在脑海中浮现,他记得,本来他有一个幸福的家,虽然只是山村里的一个小户,但父母健在,生活自由,日子过得倒也快乐。那年突然爆发的山洪,摧毁了村子,父母和村民都死在那场灾难之中。他因为到山下的集市买东西,躲过了一劫,可是他的家,他的幸福,也都葬送在那场灾难之中了。后来,他遇到了这个矮胖中年人,也就是他现在的师父。刚开始,矮胖中年人对他很好,给他吃的,帮他解决住的问题,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恩人,便答应跟随矮胖中年人。后来他才发现矮胖中年人并不是什么好人,而是靠挖人家祖坟盗卖死人陪葬品的盗墓贼。矮胖中年人在行当里还有个绰号,叫“土拨鼠”,是同行给他起的,至于他的真名,恐怕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吧。年轻人本名叫白小飞,矮胖中年人便叫他阿飞。跟着“土拨鼠”久了,“土拨鼠”的本性也就显露了出来。他心胸狭隘,不容人,喜欢算计,爱占小便宜。时间久了同行都了解他了,所以没人愿意和他合作,以前下墓盗宝都是一个人,后来收了阿飞这个徒弟后就变成了师徒两人。他平时没生意时喜欢喝酒赌钱,喝醉了还打人,阿飞没少挨他打。
盗墓虽然是个缺德的行当,但是也是暴利的行当,要是运气好挖到了好宝贝,那就够吃好几年的。但是“土拨鼠”嗜赌如命,有了钱就去赌,没钱也去赌,因此每次挖宝赚的钱不是让他还债了,就是让他赌输了。
阿飞多次劝他,都被他痛打了一顿,以后便不敢说什么了。
这些阿飞都可以忍受,毕竟他是自己的师父。但是跟了“土拨鼠”几年后,阿飞只学会了一些皮毛。因为这个师父太过小心眼,有本事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愿意教,每次阿飞向他请教,他都含糊蒙混过去。那种感觉就好像生怕自己的本事被自己徒弟学会了。阿飞十分气恼,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个师父还是如此狭隘的一个人。
心里虽然气恼,但是阿飞从不敢表现出来。“土拨鼠”十分凶狠,对他又打又骂,到后来阿飞越发害怕这个师父,每次在他面前做事都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师父打骂。越是如此,阿飞做错的事反而越多,一些很简单的事有时候都会做错。并不是他笨,只是因为对师父的恐惧,让他在师父面前总是显得笨手笨脚。“土拨鼠”对阿飞说的最多的就是“蠢”“笨”“呆”“傻”这些词语。
其实,阿飞并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实际上他每天都在想着反抗。每次“土拨鼠”打他骂他侮辱他的时候,他都无比想一剑刺进这个矮胖中年的心口,让他永远说不了话,永远打不了人。但是他一直忍耐着,因为“土拨鼠”已经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点关系的人了。
当这种忍耐达到了一定限度,爆发就是迟早的事情。而今天的这一耳光,就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被“土拨鼠”打过很多次,比打耳光更狠的也有,但是今天的这一耳光却让他再也不想忍耐了,以前受的种种委屈都因这一耳光而涌向了心头。他的心里出现了强烈的杀意,他要杀了这个人,杀了他,自己才能自由!
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他不想再忍着了,要流就流吧!
“土拨鼠”并没有发现徒弟的异常,他打了他一巴掌后就躺在地上休息了。
阿飞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个身躯,心里想,如果自己这时过去一铲子拍在他脑袋上,是不是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只是这么想了想,其实他并不敢这么做,因为他见识过“土拨鼠”的手段,他能常年一个人下墓盗宝,没有些技艺傍身是活不到今天的。
必须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再动手,现在还不是时机。阿飞这么想着,恨恨地望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土拨鼠”,将自己的恨意都发泄在了挖土上。他用力地铲土,仿佛铲的是师父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