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想法,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念头。
伊利尔对老乔治,就有这样的感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中年绅士,这几年间已是老态初现,脸上的沟壑,比初见之时多了不知凡几。
时间改变了很多,能像普通朋友那样,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机会,对他们老少两个来说真的太少。忘年交真的可以忘年吗……很难说……
离开萨尔瓦托家时,伊利尔的心情有些怅然。老乔治打断了他和艾米丽的谈话,但无所谓,他暗中和那个女巫约了时间,下午她会去教堂找他,这很好。
而在伊利尔的身后,艾米丽望着他离去的目光,很是深远……
“他真的来找你了,艾米丽。你觉得,血缘的关系,真的可以打动他吗?”
凯瑟琳的身影,从拐角中显露出来。她走到艾米丽的身侧,与她并肩站着,目光从同一角度望去,落在渐行渐远的马车上。
从伊利尔到萨尔瓦托家开始,一直到他离开,凯瑟琳的耳朵一直注意着他。这个人在她看来,实在有些难以揣测,或者说难以理解?
她相信艾米丽的判断,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他什么都不懂,就像个孩子心性的巨人,我真的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存在。我想接引他回归,回到巫脉中来,甚至帮我开辟一个小分支都行。”
转过身,艾米丽的眼神平静,落在凯瑟琳的脸上。对这个救助了她的吸血鬼,她也算是非常了解了,很难指望她能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不要因为我说他是孩子,就有所轻视,他的领悟力是很夸张的。说实话,我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让那几个蠢货袭击他。”
转过身,凯瑟琳的眼神有些恼意,她只是让那几个蠢货试探一下。如果他们成功了,伊利尔就这么死了,她就可以按原计划行事。
他们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的死活凯瑟琳一点不在乎。
但问题是,没想到那个家伙就像未卜先知一样,直接就怀疑到了她的头上。那个眼神,让她突然就被吸血鬼们孤立了,她的话再也没人愿意听了。
而之后的重组中,她更是彻底赋闲了。表面上每天和萨尔瓦托兄弟玩乐,实际上她心里很着急自己的计划,凯瑟琳这个名字已经暴露了,用不了多久始祖的属下们就会闻讯而来。
这种逃亡她已经受够了,她想彻底脱身,那么在此之前,必须要有所行动。而行动需要计划,如果不摸清伊利尔的底,她怎么能做出完善的计划?至于谁会受伤,谁会因此死去,她真不是很在乎呢……
这就是凯瑟琳的想法,也是典型的凯瑟琳逻辑……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不觉得我错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怀疑到我?难道有什么魔法,可以做到未卜先知吗?”
就知道是这样,艾米丽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她还是不会随意听信自己,非要自己做过试探才行,信任这个词,对她来说真的不存在字典里呢。
“当然有,只是伊利尔应该是不会的。做为一个落单的巫师,他除了在觉醒之初,能短暂拥有预知的能力外,其他时候是不可以的。”
“哦?为什么呢?”凯瑟琳歪歪脑袋,看起来像个爱动脑的小姑娘。
“因为巫师的预言魔法,都是来自先祖之灵的启示。他没有通灵过,自然不会有先祖给他指引。不过那种魔法并不可靠,先祖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艾米丽的神色依然平静,凯瑟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悲痛。她上前两步,轻轻揽住眼前的女巫,用手抚着她的肩背,借此给她一点点慰藉。
侧脸贴在一起,凯瑟琳看不到艾米丽的表情,但她知道她应该还是平静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女巫比自己还要坚强,还要柔韧。
大多数时候,凯瑟琳很清楚,自己何时该表现出同情,何时该给予安慰。
尽管她并不是那样感动,但人们却需要这样的举动。她知道如果她照做了,对方就会把她当朋友,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就是这样,她才能在数百年的追杀中,一直逃到现在,并且一路都很滋润。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很难分辨,自己的动作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习惯使然?就像是此刻,只是下意识的抱着艾米丽……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做为凯瑟琳的贴身女仆,艾米丽要比大多数仆役们自由的多。所以当她换了身便装,走出萨尔瓦托大宅时,并没有受到阻拦。
伊利尔做神父的时间,在他生活中的比重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习惯于在教堂处理事务,特别是和吸血鬼相关的那些……
但是和巫师、魔法、甚至是母亲相关的话题,他却不是很想在这里谈。
所以他带着艾米丽离开了教堂,两人顺着斜阳,走进了教堂附近的一片树林里。那里有一个凉亭,是他平时修行魔法的所在。
“就在这里吧,艾米丽,你觉得这个亭子怎么样,喜欢吗?”
“好像和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很奇怪的风格。噢,等等,这是你用魔法造出来的吗?天啊,你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魔法?”
看来两眼,艾米丽就发现了端倪,但随之却是面色大变,看起来一脸紧张。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前几天才做的,应该没有人知道。”伊利尔眉头又皱了,艾米丽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找个话题就这么难吗?
“你难道不知道,女巫被人类迫害的历史吗?如果让那些人发现这里,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你想被人们追杀吗?”
“够了!艾米丽女士。我很确定,在瀑布镇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人。如果他们来了,也逃不出我的掌握。所以请你不要纠结这些了。”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拆掉它,让人们重建一栋好了。”
伊利尔的语气有些不耐,他不想再这些事上浪费时间。直接一挥手,这栋花费了他数个小时功夫的东方风格凉亭,就像融化的雪人一样,融入了地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艾米丽的眼睛睁的有些大,她一直以为,伊利尔的风元素魔法,可以说是信手沾来,在派对上她就见识过。但土元素魔法……说实话她见都很少能见到……那是几个巫团中,才会有一个的稀有物种啊……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想和再和你讨论亭子的事。所以如果你想说什么的话,最好是和我想知道的有关,比如,我的母亲和贝内特是什么关系?”
按捺住心中的惊喜,艾米丽对自己的想法,越来越有信心了,她也越来越想知道,这个家伙还有些什么本事?
“你真是太无知了,难道你不知道,对于巫师来说,进行连通才是最可信的交流办法吗?精神的交流,才是没有谎言的,真实可信的嘛?”
“抱歉,我的媒触在一次意外中损坏了,恐怕我们不能通过媒触连通了。”
“伊利尔,你真实太让人意外了。连巫师最重要的媒触你都能弄坏,难道你后面没有修复它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巫师……”
“…………”伊利尔有些无言,这是在被人吐槽吗?还是当面的……
“我让我叔叔尝试过,但它好像彻底损坏了,无法修复。叔叔想给我做一个新的,但缺少某种重要的材料,所以,还没有做好。”
“不用担心,伊利尔,再告诉你一个知识,那就是做为血裔相连的巫师,我们可以借助血脉的力量连通。所以,只要把你的手给我就好了……”
看着掌心向下,朝自己递过来的那双手,伊利尔却有些沉默了。迟迟没有伸出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很久以前,他在魔法学习遇到瓶颈时,曾想到过艾米丽。因为她是在日记中,这个时代唯一出现在的巫师,当时他想,也许能从她这里学到魔法。
这个想法,直到见到艾米丽之前,都还埋藏在他心底。如果说他对凯瑟琳的到来有所期待,那么其中艾米丽的存在,占了很大的比重。
可这双手探到了眼前时,他却有些隐约的忐忑。这里面,有因凯瑟琳而引起的不信任,也有因艾米丽所谓的贝内特血脉,而引发的不确定。
这双手递给他的,除了期待已久的魔法知识,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是在他的预期之外的。那么接不接,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抉择……
下颌微垂,目光落在艾米丽期待双眼上,伊利尔终于还是缓缓递出了自己的手。因为这一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物,除了身边的亲人,就是魔法了……
他能觉察到,艾米丽对自己是另有所求的。而且所求甚大,绝不是表面上因为血缘的关系,想要指导自己这么简单。
但她下的这个饵实在有点香,加上他饿的也有些久,所以他决定先咬一口试试……
至于咬了以后会不会被吊起,就要看是艾米丽这个渔夫够壮,还是他这尾金鳞够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