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年少不识愁滋味
凤舞见她只是不言,只持了她的手,柔声道:“你与他之间,数千年羁绊,虽然有许多事我并不明了,但你不妨随我四处走走,了解下人间世情,到时候,纵然你与他毫无瓜葛,也会为了这凡间生灵助他成事!”
李袈澜摇了摇头,以手指心:“与他数千年羁绊的人是澜,不是我。”
原本斜阳浸染的房间变得通亮,在李袈澜手指之处,朦胧的微光显示一名沉睡的少女轮廓,见凤舞不解,李袈澜解释,此女便是于她体内沉睡的澜的灵识。
凤舞心念电转,立时明白,百年前,玄门中人谋夺的并非李袈澜,而是她体内沉睡的灵识。还要再问,却突然想到什么,若需成事,实在不需李袈澜出面,只要唤醒这灵识便好。李袈澜见凤舞凝目望着自己出神,收了灵识,竖起食指,嘘声道:“她就快醒了!”
凤舞略定了计较,轻声问:“她醒了会怎样?”
李袈澜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她的力量太过强大,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凤舞心头没的寒了一下,难道澜的灵识会对李袈澜怀有恶意么?
李袈澜不说,凤舞也不好追问,只陪她安静偎着,不一会,李袈澜竟然睡着了,只得蹑手蹑脚起来,寻了被子与她盖上,又仔细将桌上的画细细看了,点灯调色,将李袈澜、青鸾并李晋北的背影都细细描了,仔细看着,却觉得那十八九的少女似李袈澜,却又不似,那微睁的双目,当时一时迟疑,未敢着色。此时细看,突的心乱跳起来,连忙稳了心神,只觉得不安,将画放下,唤过一个小丫环守着,径直往李晋东居住的院子去了。
凤舞前脚刚走,小丫头寻思着李袈澜睡在塌上会不会睡的不舒坦,是否要叫醒她,让她上床上睡去,却不知怎的一时倦意来袭,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袈澜自塌上起来,看见睡着的小丫环,取了自己刚才盖的被子披在她身上,挥挥手将画干了,发现眼眸没有着色,调了琥珀色轻轻点了,将画卷起来,放入画筒中。赤着足又坐回到塌上,月色渐亮,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中,另取了一床被子裹了,蜷在塌上安然睡去。
第二日一早李袈澜便醒了,睁开眼睛就喊饿,风铃笑骂她,昨儿个在塌上睡的那样沉,亏得她们只道她别扭着不肯往偏厅吃饭,等着她们先服软,还担心她饿着了,遣人送了东西去,主仆都睡得叫门不应,穿门进了,竟然是在睡觉,摇醒了只吵嚷困,要明儿睡醒再用饭,今儿到好,睁开眼睛就叫饿,张嘴就要吃,也不看看这天光放亮的,就是要吃也得现做,饿了也得挺一会。
李袈澜听着风铃半恼半取笑的数落她,只撅了嘴不说话,得她数落完了,就扯嗓子大喊一声:“娘亲,澜儿好饿!”立时,整个李府,所有玄门中人全都醒了,风铃拿眼瞪着李袈澜,只见李袈澜眉梢眼角俱是得意神色,云氏已经第一时间第一个出现在李袈澜眼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李氏三兄弟并大少奶奶宋氏都先后凭空出现在了李袈澜房里,云氏见李袈澜拥被而坐,听到李袈澜肚子咕噜噜直响,一脸掩不住的紧张,李袈澜一见她娘紧张的样儿,赶紧解释:“娘亲,澜儿是真的饿了……”
云氏嘴唇动了动,李晋东一脚迈过来,问:“袈澜,你想吃什么?”
“莲子羹。”
风铃闻言跺了下脚,一阵轻烟晃过又一阵风的回来将羹汤递到云氏手上。云氏仔仔细细喂与李袈澜吃了,喂完搂着哄了会,交与她哥哥嫂子,招呼风铃去楼下说话。
宋氏过来哄着李袈澜说着话,问她还饿不饿?李袈澜只是笑,声音软糯,只告状说是风铃恼了她,不如从前疼她。从前只要皱眉就会心疼,如今饿了,不给她煮甜羹还要数落她,分明是真心嫌弃她。
李晋西听了与李晋东只是笑,李晋北听她浑赖,就过去敲她一记脑门:“你就不能先服个软吗?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况,拿这个来吓唬我们!”
宋氏听他说话,一脚踢到李晋北小腿上,李晋北痛的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本来正捂着额头要撒赖的李袈澜立时拍起手来,嘴里一边叫好,一边问:“嫂嫂,澜儿没有吓唬你们呀,澜儿是真的饿啦!”又看着她另外两个哥哥撒着娇说:“风铃姐姐不要澜儿了,澜儿饿了只好找娘亲呀!”又调转话头对他三哥道:“三哥你现在只要凤舞姐姐,不要澜儿了么?”
李晋北拿眼瞪她:“你再这么浑赖,我是真心不想要你……哎!”
李晋西不等他说完,拧着他的耳朵就拖出去了,一脚迈出就拖着他回到了李晋北自己的房间。
李晋东只是笑着看着这一幕,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时候我都忍不住要想,我们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见她嘟起小嘴,在她额头上掩上一吻:“小心肝儿,昨儿的事,是你口没遮拦的,风铃恼你是应该的。你一会乖乖的跟风铃服个软,不许你再浑赖。”
宋氏见李晋东心儿肝儿的哄着她,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我都看不下去了!她都一百多年道行了!就算是修炼慢的山精地怪这时候也通灵学习人世了,更何况她是玄门世家出身的人类!你到底是!算了,你也给我出去!”见二哥笑着被大嫂赶了出去,李袈澜只一把钻到她大嫂怀里:“嫂嫂,澜儿不要长大!”
宋氏只拿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哄着又说了一会子话。左右是你俩要好,真闹假闹都只在自己屋里闹,顶多院子里吵嘴,真要闹不过还有哥哥嫂子,怎的还没怎么着就先闹到娘这儿?再说了,娘待风铃一向不同,最是看重才放你房里,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不一会风铃进来,冷着脸待要不理她,李袈澜抬脸就一字一句慢慢说:“风铃姐姐,澜儿错了!澜儿不敢再跟姐姐闹了!”声音绵软,宋氏笑着扯着她来床前坐了:“小冤家,你好好治治她,跟你这就闹上了,今儿你就上我院里去,留着霞儿侍候她,看她到中午不去寻你?”
李袈澜忙扯着她胳膊一头扎怀里:“好姐姐,只要你不丢开我,我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敢闹了。”
风铃两手掐着她的脸蛋儿,问:“那琅琊王那呢?他日若晋室溃乱,你待如何?”“我不见他就是了!”李袈澜喊,风铃哼了一声,宋氏只微皱了眉头,李袈澜忙又信誓旦旦补了一句:“再见他我就是小狗!”风铃一指她的额头:“你就等着变小狗吧!”
一个多时辰后,日上三竿,李袈澜还在床上睡回笼觉,就被小丫环晃醒,风铃只牙痒痒的样儿跟她说:“小狗来了!”
小丫环只是笑,却是琅琊王命人送了十二样甜点来与她食用。另外递了帖子,说是新得了一张焦尾琴并一个琵琶,想请凤舞大家并弟弟青鸾试一下音。人与乐器这会都在前院客厅里候着了。
青鸾本是个乐痴,却破天荒的拒了。凤舞只在偏厅里陪李袈澜品点心,留了帖子,即不拒绝也不答应。
不一会,前厅传来消息:夫人回了琅琊王,说是红鸢昨儿个夜里受凉晕倒,瞧着身子骨太弱,不似好生养的,请他把人领回去。琅琊王听了一时错愕的愣住了,据传消息的小丫头说,那随从并管家恨不得满地找眼珠子,琅琊王反应过来居然只笑着应了声:好!当时那管家就腿肚子哆嗦上了。
李袈澜听了,皱着眉头看着风铃:“他昨儿是不是说若不满意会再捡选几个送过来?”
风铃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拖长声音轻嗯了一声:“吃人嘴短的小姑娘,你待要怎样?”
凤舞轻拭了下嘴角:“有道理,吃人嘴短,袈澜,姐姐借你前院的地儿帮人试下琴音呗。”
李袈澜反应慢了半拍,含着吃的还没回话,凤舞揽了她的肩:“想听声呢,你就这厅里待着,想见人呢,你就前院玄关后藏着。”不待李袈澜恼,眼角扫过待笑还愁的风铃一眼,笑着便自去准备了。
不一会,前院布置下桌椅茶水,丫环领着主仆三人进来。琅琊王见前院布置,只得凤舞与她的两个贴身随侍,只轻笑了执礼坐下,请凤舞试音。
前院传来琴声叮咚,似山泉欢畅,李袈澜行至廊下坐了听琴,琴是好琴,抚琴的人儿更妙。三月的清晨,阳光明媚,啼鸟和鸣,花香浮动,琴声修扬,心下就有些痴醉了。
琴曲过半,红鸢领着丫环婆子行至院门拜见主子,见主子正闭目赏乐,只垂手立着,边上小厮,名唤南路的,低声厉色道:“你还不去死?莫脏了主子的眼!”
话音未落,铮的一声,琴弦皆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凤舞面若寒霜,已然将琴掷向那小厮,正砸在脸上,直把脸砸出血来,哎哟叫唤!
李袈澜已经从院子里旋风般冲出来,见凤舞寒霜满面,也不问缘由,冲跟过来的大丫头指着那小厮道:“霞儿姐姐,将这混蛋乱棍打出去!”
红鸢见这厢闹将起来,双膝跪了:“诸位姑娘,不怨南路恼怒,是红鸢无能,累主子受辱……”琅琊王却笑着打断她的话:“不是你无能,是李晋西心盲,怨不得你。”看她一眼:“起来吧!回府里,你还是一等位置。”接着命红鸢先在此候着,一会随他回府。
她随身的丫环并婆子忙扶了她起来,南路还在地上趴着跪着,琅琊王接着问:“你跟着本王几年了?”南路答:“三年!”琅琊王点点头:“回去找绿玉姑娘领三十板子。”
交待完了,也不理会其他人,径自站起来走到李袈澜身前:“点心好吃吗?”目光温柔,李袈澜恼意全无,眉梢眼角带笑:“嗯!”转脸看一眼地上摔坏和琴,琅琊王却捉了她手,对凤舞道:“凤舞大家勿要着恼,下午差人送张琴来再与你陪不是。”说完就扯着李袈澜往内院走:“点心还有剩下的不?”见李袈澜点头,琅琊王就边拉着她手边往里走:“我还没有用早膳,想和你一起用些,你陪我再用点。”
一众小丫头都捂着嘴角笑,唯有风铃凝眉叹气,心里直骂冤孽,却也只能跟着。
凤舞见了琅琊王这反客为主的样儿,摇了摇头。红鸢袅袅婷婷移步过来,服了一服,谢凤舞方才为她不平。凤舞只请她坐了,并不多言。两人本是旧识好友,一擅琴,一擅笛。两年前依次为琅琊王所邀,一个进了府,琅琊王给赐了名字,一个倚着刘晋林,自由自在,快意江湖。
方才那种境况相遇,凤舞想起前几晚夜里听到的笛声,自己竟未想过是故人。心中一时嗟叹。仔细问了些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