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救了莫婉玉,却有九成可能是从自家小舅子手中救的她。莫婉玉说着感念恩情,却将穆馨的事情捅了出去。莫说霍淳不信,若换了莫婉玉是他,她也是不信的。
莫婉玉道:“你这样防备我对方前辈又有什么好处?无论我有没有怀揣着感恩之情,知不知道你做的打算,方前辈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霍淳不言语。
“也罢,随你说不说。”莫婉玉也不再多问,转身走了出去。她取出信号弹点燃,示意她这边出了事。
这东西每所竹屋里备的都有,一共六个,三个是淡红色的,在夜间用,另外三个是玄色的,日间使用。
她还是第一次用。
玄色的烟花在明亮的天空中无声炸开,鲜明的对比令它格外的显眼。
她将放在一边的‘拐杖’重新拿到手里,弯腰的瞬间,听见了极细微的风声。那声音太微弱,她的修为若是再弱一些,只怕连听见都是听不见的。
而现在,虽然她听见了,却根本躲不开。
太快了!
快到她才发觉那细微的声响,连袭来的是什么东西都不曾看见,身上便传来了刺痛。
莫婉玉也不去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回过头看向霍淳。
他虚弱地靠在墙上,面无血色,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仅有巴掌大的漆黑小弩被他平举在胸前,泛着满含寒意的冷光。
莫婉玉手指用力抓住那临时拐杖,压抑地喘息了一声。“看来你没有伤的那么重。”
霍淳握着弩的手青筋暴起,目光躲闪开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唇线依旧平直。
莫婉玉身上的重心完全移到了拐杖之上,终于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沉闷的响声让霍淳转回了目光,他看着莫婉玉,脸上有愧疚的神色,更多的却是不可更改的坚决。
小弩再次对准莫婉玉,他咬着牙,嘴里含混过一句“抱歉。”
弩箭再发,直对心口。
这一箭下去,无论莫婉玉还有没有救,都不可能有救了。
霍淳显然比莫婉玉更适应这个残酷的修真界,深深懂得要在第一时间确定敌人已经死透的道理。
在禁制的作用之下,这里的声响半点也没漏到外面去。而竹屋已经不知何时被雾气包围,旁人完全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没有任何人来救莫婉玉。
那支尖锐的弩箭气势汹汹地没入她的胸口,莫婉玉没有发出任何响动,那微弱的呼吸却彻底断绝了。
霍淳将小弩紧抓在手中,他沉默地看着莫婉玉沾了灰土的苍白脸颊,忽然弯下腰吐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却是他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良知杀人。
他那稳压莫婉玉的修为一路下滑,直到完全消散。
道心才是修士修行最关键的东西,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基。道心一失,凭他修为滔天,也逃不过一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宣誓加入仙盟时,霍淳便已将仙盟的信念当做道心。如今他违背自己的道心,虽然因为修为低微没有被反噬致死,一身修为却是再也不可能保住。
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保住。
他把手中的弩箭调转了方向,对准了他的丹田。
噗!
丹田被刺穿,剧痛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再度握紧小弩,调转方向。
这一次,直对心脏。
他似乎可以听到身体内剧烈的心跳声,还有血液急速奔流的声音。
霍淳犹豫了一下,闭上了双眼。
噗!
这一次,他再也握不住小弩,将小弩掉落在地上。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株药草,嚼碎了吞咽下去。这药草让他的脸色好了一些,没有像莫婉玉那么狼狈。
他将小弩丢开,坐在房门边上大口地喘气,等待仙盟其他人的到来。
药草只是让他的伤势暂时性地被控制,随着时间的延长,他眼前也开始发黑。他从怀中又掏出一株草药,草草地咀嚼两下又吞咽下去。
弥漫的烟雾逐渐开始消散。
禁制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碎成了漫天的光点。霍淳低下头,装作昏迷的模样。
一队修士闯了进来,领头的修士扫了一下现场的情况,立刻做出了初步的布置。莫婉玉被人抱起来,确认了生死情况。
霍淳也被人输入灵气吊命,他长出一口气,闷哼一声,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
他身上两枚弩箭深深扎入体内,满身是血,面白如纸,所有的血色似乎都已流失殆尽。
救他的那人环抱着他,满脸的焦急。见霍淳醒来,那人一声也不吭,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样子,灵力源源不断地朝霍淳体内运输着。
“别费……力了。”霍淳攥住他的手腕,虽没什么力道,动作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想开些。”
灵力的输入依旧没有停止,与小心控制着输入霍淳体内的温和灵力相反,那人的嘴巴凶狠无情的很,脏话张口就来,“想开个屁!你给老子把嘴闭上!”
看着那人的表情,似乎下一刻他就会动手揍霍淳一顿。
周遭围着的其他几个人也涩声安慰,诸如“阿淳你别放弃,一定能好的。”这类的话接连不断。
霍淳苦笑,断续道:“莫婉玉……中了幻术。”
那人怒吼道:“我叫你闭嘴,你耳朵聋了吗?!有什么话都给老子留到以后再说!”
被输入的灵力越来越多,可霍淳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
“她说的话,都是……在被迷惑的情况下说出的。有人要陷害方大哥,我……不知道……是谁。”
“你他娘的别再说了!”那人眼睛赤红地瞪着他,“有话留到以后交代去!谁搭把手把这个白痴的嘴堵上?”
没人动手。
几个阅历少些的修士已经哭了出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把那猫尿都省一省,少拿来这里撒!我……我一定能把这小子救活!”话说道最后,他自己也有了一瞬不自然的停顿。
霍淳活不成了,他的伤根本不可能治好。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