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冥,艾泽拉山脉东方的微光还在地平线之下微动,日光并没有升起来,世界还处在一片寂静的黎明最终时分。黑夜从房间的角落里悄然爬走,就像数不清的蝗虫在遇上焰火而退却一样,但是就在退到一双银色长靴旁时,黑暗突然停下了脚步,大概是这双靴子的主人给了它们莫大的力量,足以抵御光明的侵袭,所以它们不再畏惧。
微掩着的窗外,吹来冬天的气息,这一年的秋天即将过去,北方的空气已经氤氲着冬天的味道了。银色的眼睛微微抬起,看向窗户外面,那双无神的眼睛就像是一面平静的银色湖面,映射着飞向南方的候鸟的身影。
每天早晨醒来,他都要细细地审视这个未知的世界,这个魔法与武力同在,神的信仰之力覆盖大陆的世界,回想着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如今又该到哪里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在没有人踏上这段旅程之前,他曾经茫然地在世界上游走,就像找不到归途的幽灵,被死神遗忘在人世,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容纳他,混沌而不安,想寻找一个栖息的地方。
直到……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光洁白晢的额心,微扬着笑意回头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女孩,她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一样微卷着身体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被里,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就像一朵遗世独开的美丽的纯金花朵,几根发丝缠绕在她细长的指缝间,柔顺光泽。
在没有苏醒之前,这个女孩就像圣宫中最纯真的圣女一样美而自然,即使在黑夜里,她依然能够散发着微弱的光。但是清醒的时候,她又是张狂而睿智的魔鬼,冷血而狂戾,手持炮火指着神明宣战,就像一个义无反顾的勇士,踏上恶魔的征途。
直到这个人出现在他身边,他才知道归途的路。
只有这样的人,可以把他从这个庞大世界的泥沼里拯救出来,她会拉着他的手指着北方,告诉他自己现在要前往的方向。她会摊开地图告诉他哪里该是他要走的地方,他不再漫无目的,只要呆在她身边,他就很安心,就像一个迷路的少年找到了深藏在秘林里的自己的家,那份安全感是可以打破一切规矩的力量。
“离央。”夏凡转过身,离开窗前走到离央身边,俯下身拍拍她的脸,“该起床了。”
“嗯。”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是她却没有睁开眼睛。
“……即使睡得再深你也能从容地回答,这技能还真是了不起啊。”夏凡听到她十分淡然的应答声,嘴角抽了抽,“醒醒,早饭时间都要过去了。”
“嗯……马琳,我再睡一会。”离央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夏凡还想说什么,突然愣了一下。“马琳……”他沉默了下来,坐在床边打量了离央精致的侧脸一眼,微长的睫毛似乎很无力地垂了下来,叹了口气,“对不起,让你落到这样的田地……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你也是很不安的啊。不懂这个世界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他突然想起花海无边的圣地里,她那莫名的脾气和说不尽的话,脸色深沉地偏开头。
突然,他的腰部传来一个强劲的力道,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一脚踹到床下了。
“你为什么还在我房间?”充满怒火的吼叫声随后响起,夏凡微楞地抬起头,看着离央坐在床上拧着细眉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危险的光。
“早上好,妈妈。”他立马扬起一个人兽无欺的微笑,摆手道,“我来叫你起床喝早茶。”
离央挑了挑眉,半信半疑地睨了他一眼,“是吗?”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径直地走向浴室的方向,“让他们先吃吧,我沐浴后就下去。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哦?”离央眯起眼睛转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沉凝,她一脸威严的表情就像个家长在呵斥自己不成器的孩子,“你有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如给我早点想起你的身份线索的一星半点。我们的路途还有很长。”
夏凡微微一愣,俊美无比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完美的笑颜,刚才阴霾满布的表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点了点头,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好。”
这个世界很大,我们的路途还很长,如果世界丢弃了我们,我们就要穿越荒原和雪地,再一次竖起战旗,寻找故乡。
在此之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这是一个用鲜血才来守护的承诺。
离央愣愣看了他古怪的笑颜一眼,心底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不经意地,时光里的某个精灵被唤醒,她握紧双臂迅速逃离,一下子冲进浴室里,重重地关上门。
夏凡僵硬在地上,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她生气了,她似乎气红了脸,狠狠甩上门的。
门后,离央蹲在地上靠着门沿,指尖微微颤抖,她听见心底的那个声音还在响着,像是纠缠不断的魔音,刺破心房,穿透血脉和所有细胞,把她全身的经脉都震动了起来。她惊恐地捂着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脸颊赤红地就像岩浆滚动过一样。
碰--
碰--
就像是无数个巨人拿着铁锤在她的心脏里耕耘,轰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心窝和身体各处,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这个响声一样,浴室的每一个石砖,每一扇窗户,每一个细缝里的螺丝,都传来这个声音。
她被包围在这个古怪的心跳声的世界里,无法逃离。
最后,她捂住耳朵惊慌地叫喊了起来。
“啊啊啊!!”
一楼大厅里正在喝茶的法利和爱丽儿因为这个惊人的音贝吓得手里的茶杯差点摔碎在地上,爱丽儿呆愣了一下,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法利,法利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习惯了每天早起都有惨叫声的生活,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离央的惨叫声。夏凡阁下这是要反攻了吗?”他淡然地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