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幽苍儿走到了头头的跟前,抬头看着还要高她半个头的头头。灰暗的双眸眼神迷离,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向头头的巨头摸去。
“……你,还好吗?”
朱唇轻启,幽苍儿竟吐出了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更奇怪的是头头。
龇牙咧嘴的凶狠早已吞入腹中,它一改身为头领的骄傲和威慑,竟伴着幽苍儿的玉手微微垂头,哀哀地发出丝丝悲鸣,委屈之意显而易见。
幽苍儿单手抚摸改成了双手,她轻轻靠在头头柔软的毛发上,丝毫不在乎它身上沾染上的泥土。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亲人,幽苍儿只觉内心深处仿佛要涌出一股深情,却被一股力量牢牢地捆住不得而出,弄得她心口骤痛。
捆绑着头头的索魂帖不知何时褪去了光芒,无力地卷在一边,掉落在地。
而倒地不起的其他虎獒也一一清醒过来,缓缓站了起来,默默地绕到幽苍儿身旁,竟有保护之势。
一时间洞内弥漫着一股悲怆的气息,虎獒们都微微低头,一姿一态尽显恭敬,却又夹杂着浓浓的哀伤。
“等我。”幽苍儿紧紧揽着头头宽大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头头身上,使劲蹭了蹭。闷闷的声音是那么轻盈,却再次让头头狺狺悲鸣,隐约中,它的眸中似有晶莹的光闪过。
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字,幽苍儿却说出了如海誓山盟般的重量,那是沧海桑田的承诺。声音中,是隐忍,是悲叹,是思念,亦是坚决。所有的所有,最后只化作了简单的这两个字:等我。
下一刻,幽苍儿的眸色再次闪烁,低沉的灰暗渐渐褪去,原本清逸的幽蓝重现,只是却失了清明,茫然和迷失笼罩了整双幽蓝,似有一层脱不开的迷瘴,蛊惑了心思。
挂在头头脖子上的手轻轻地划过头头的毛发,幽苍儿终是倒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幽苍儿醒了。醒来的那一刻,幽苍儿只觉头脑昏涨难忍,眩晕感一波一波地涌来,心口隐隐有阵不知名的疼痛,她只记得她明明是想走过去给头头最后一击,让它彻底不再有反抗的能力,可眼前突然一花,紧接着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抽去一样,无力感如同藤蔓一样迅速淹没了自己,她惊疑地望着面前,头头依旧被索魂帖折磨得够呛,其他虎獒也依然倒地不起,可……
意识彻底失去的那一刹那,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愫像惊雷般突闪心头,幽苍儿只觉得脑海中某一个地方,“吭”一声,裂开了口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的幽苍儿脑中乱作一团,可心底的这个问题却清晰地盘踞着。虎獒群怎么样?我现在还在山洞里吗?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幽苍儿也知道此刻绝不是深究自己为什么会昏迷的时候,她立刻睁开双眼----
“啊!”
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令幽苍儿吓得丢了半个魂。她还在山洞内,可不同的是,那几只明明被她制服的虎獒竟然精神矍铄地围在她身边,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嘴角边似乎还挂着一串晶莹,盯着她的眼神仿佛是看着盘中餐,精光闪闪,垂涎三尺,幽苍儿不吓坏了才怪。
还未等幽苍儿想好该怎么逃走时,一道庞大的身影突然蹦入洞顶,一下子窜入了自己的视线,危机感顿时溢满心际,刚刚围着她的虎獒中,好像没有头头!那这只在空中的……
是头头!
森白的尖嘴獠牙凶恶地对着幽苍儿,那只细小却贯满凌厉杀气的眼眸锁定着幽苍儿的身影。
一旦被它的脚踏中,不死也半残。
求生的本能被迅速激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还呆愣着的幽苍儿一下子清醒过来,右手猛地拍落在地,借助那瞬间的支撑力她一举撑起自己的身体,一个后空翻之后腾空而起,硬是逃离了地面上对她垂涎欲滴的虎獒之牢,可这样却也将自己身上的缺坎更加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头头眼中,更是危险。
可在这样进退维谷的情况下,幽苍儿只有向前,才会有更大的胜算。
身体在空中腾挪,幽苍儿暗暗运转气道,四肢百骸顿时传来一股舒服的充盈感----是生是死,全靠天了。
这一切说起来长,可实际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便已经完成。就在幽苍儿刚刚腾挪出几步时,头头已经狠狠地踏了下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是要将整个山洞都为之震裂,强大的振动冲击波瞬间席卷住了幽苍儿,狂劲的推力不断碾压着幽苍儿的经脉筋骨,剧烈的挤压令幽苍儿一瞬间呼吸不过来,巨大的疼痛一时间令幽苍儿仿佛跌入了地狱的炼狱中,头头可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身陷头头的“炼之震踏”中,小小的幽苍儿仿佛成了狂风暴雨中毫无依挂的一片断叶,任凭摆布,无力飘零,在徒劳无功的旋转中,一下子飞出了洞。
对,没错,此刻的幽苍儿,已然被那股冲击波荡出了山洞!
哼哼,目的达成!
一丝满足和得意涌上心头,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她本来就是背对着山口,就在头头跃起的瞬间她就已经算到了头头会给她一技冲击,借助头头那一招的气波,只要能够正面承受下来,她绝对能够逃出山洞!
好一招借力推力。
虽然承受的痛苦远超自己的预想,可最终还是逃了出来,这已经很好了。
见到幽苍儿的身影如愿以偿地抛了出去,头头面色依然平淡无波,尖利的獠牙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收起,瞳孔中,久久蕴着一层浓浓的深意,静静地看着幽苍儿掉落的身影,纹丝不动。
“噗”一声轻响从耳边传来,幽苍儿再次穿过了那层瀑帐,心底暗暗哀嚎,她今天真是同这瀑账有仇!进来被抛,出来又是被震抛,这种感觉真真是不好!
不知是不是头头的冲击波太厉害了,幽苍儿感觉到脑筋突突直跳,意识再次陷入模糊,隐约中她好像发觉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而那对眼睛的尽头,好像是来自于瀑账后的山洞……
之前的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袭来,先前脑海深处崩裂的口子似乎再次碎开,一点一点,眩晕了幽苍儿的心。
“青树,为今之计也只有以我之血肉祭奠我本族才能挽留众生!”
“不!你不能这么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们再想想……”
“沧晗!你敢跳下去试试?!”
“你要是敢真的跳下去,我定要这长灵为你陪葬!”
“时颢,我们注定无缘,属于彼此的承诺,都忘了吧……”
“你说过,你会纵容我的一切决定的,不是吗?”
“……时颢你干什么?!我不要你陪我,你快滚!”
“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世界,既然生不同衾,那就死同穴!”
…………
一声声嘈杂的叫唤不断冲击着幽苍儿的耳膜,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可幽苍儿却怎么也挣不开眼来,她太累了。
累得,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