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阵透心的清凉。
他的头发湿了,身上的衣服也湿了。
一股浓浓的骚臭味。
“你坐够了没有,大清早的!真以为我们丞相府没人了吗?”
星月缓缓睁眼,是昨天那个嘲笑自己的家丁,手里拧着一个尿桶。
“我告诉你,我们少爷那是给你面子,爷可不像那么好脾气。这里是丞相府大门口,是你这个乡巴佬该呆的地方吗?还不快滚,我们老爷早朝回来了,你还要挡驾不成?再不走,我连这个屎盆子也扣你头上!”
星月起身,发现向权背着手走进了相府大门,而他的手上握着的却是自己的那串佛珠。
听到那人继续谩骂道:
“臭乡巴佬,当了和尚也是个臭和尚!”
他转过身,从那个家丁身旁擦过,径直向大门走去,哐当一脚踹开漆红色的大门。
“哎呀”一声!向权捂着脸怒目而视。
“还我佛珠!另外,请还我一件干净的衣服!”
“你……”
向权一挥手,十几个家丁一拥而上。
星月却不理会他们,轻轻的一拂袖,一股臭风掀起,众人纷纷倒地。
“大胆,你竟敢擅闯丞相府!护院都死哪里去了?”
不一会一群身穿青衣的后生手持棍棒,齐刷刷挡在了星月的面前。星月凝神一看,各个身强体壮,如果是没有洗心之前的自己,恐怕连其中一个也对付不了。但是他现在要的是讨回一个公道。
你抢走了我的朋友,我只是来索回,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自然要还我一套新的。
“一,放了夏河;二,还我佛珠;三,请还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这件脏衣服我可以脱下来给你们。”
星月再次说道。
“找死!”
几十条棍棒凌空抡起,劈头盖脸的砸将下来。
星月举起双臂抵挡,只听得咔嚓嚓一阵棍棒断裂的声音,几十个后生轰然倒地。
向权双目圆睁,傻傻的看着一地的狼藉。
“雕虫小技,也敢来相府撒野?你就没听说过侯门一入深似海吗?”
一位虬髯大汉冷冷的注视着星月,手里盘玩的两个钢球咯吱作响。
通读了六艺,星月自然看得出他的修为,此人已经到了塑身境,若非酒色缠身,恐怕就刚刚那个眼神也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可是,已经闯进来了,难道还能退回去吗?更何况,他不理亏!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带走我的朋友!”
“好呀,如果你打赢了我,我便让他们给你!”虬髯大汉从向权手中接过佛珠,丢进了刚刚赶来的倒马桶的家丁的空桶里。
听得咣当一声佛珠碰到了桶底的生硬,星月觉得又一股心潮来袭,如火烧一般灼热,他皱着眉头,微微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折磨。
“这种脏东西原本不应该带进府里来的,就像你原本也不应该进来。回头我会让这帮下人把你和你的佛珠全部扔出去。在外面,至少你还活着,而你的那件脏东西也……”
没等对方说完,重重的一拳,携风带雨,正中大汉的心窝,星月其实没有听见他刚刚说的话,他还停留在上句:
“好呀,如果你打赢了我,我便让他们给你。”
所以他出手了,虽然明知不敌,但是他必须一战。
可惜的是对方纹丝未动,而星月的手臂却发出咔嚓一声,脱臼了。
“哈哈哈哈!”
有一阵轰然的嘲笑,不过旋即戛然而止。
“相爷!”
那帮人人躬身行礼。
星月脱臼的手臂从半空中落下,所以他无法行礼。
“我是来讨回我的东西的:一,放了夏河;二,还我佛珠;三,请还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这件脏衣服我可以脱下来给你们。”
星月认真的说道。
一脸的和气,淡定的神情,华丽的衣着,一袭花白的胡须,目光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那个老人紫黑色的双唇微微一启,滑出几个字来。
“可是,你不应该杀人!”
“我何曾杀人?”
星月摊开另一只手,示意这位老人家:我打不过他。
“众目睽睽,他确实已经死了!”
相爷微微抬起手指,指着星月身后的那个大汉。
“咣当当!”两声,两个钢球落到了地砖上。大汉双目暴张,面目狰狞,嘴角溢出一股黑血,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众人惊慌失色,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怎么可能?
我不会是他的对手!
星月纳闷的看着四周众人。
“纵然你现在是皇亲国戚,也难逃国法,琼城是要讲王法的!”
老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冽,这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官敖,当朝丞相。
一个踉跄,星月倒退了一步,恰巧踩在了一只钢球上,又一个不稳,滑倒在地。几个青衣护院齐齐上前,将他强行摁住。
“呵呵!呵呵!”
一声轻微的笑声出现,远处的大门口,一位老和尚在沉香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的笑声极为轻微,却还是撩动了这里诡异的空气。
“人,是我杀的!”
老和尚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的吃力,几乎是用喘的方式。
仿佛那条通往庭院的路很长,他用了很久,才走到了众人跟前。佝偻的身体似乎若不惊风,可是又感觉身旁的柳枝在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拂动。
“杀生乃是大戒,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拾起身子,再抬起头来,老和尚沟壑一般的皱纹下,老眼迷离的望着上官敖。
“这……”上官丞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他进我的天龙学院的,只是,他现在还是天龙学院的考生。”
老和尚似乎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就放心吧!我不是来救他的,只是可惜那串珠子。”
老和尚似乎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
“哎!该死的人!”
老和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示意沉香扶着自己过去,他蹲下身去,从粪桶里拾出那串珠子,然后借着透过柳枝的光线看了看,上面还残留着粪渣子。
所有人都没有动,他继续蹒跚着走到那位虬髯大汉的面前。
“倒吧!你太高了。”
“轰”的一声,大汉僵硬的身子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老和尚吃力的弯下腰,抬起握着佛珠的手臂,把那串沾满粪渍的佛珠在大汉的嘴里像涮羊肉火锅一样的涮了一圈。
最后走到星月跟前,缓缓地蹲下,把佛珠在自己的衣襟上反复擦拭干净,然后抓过星月的手臂,给他戴上。
就在他准备放开手臂的时候,他凝眉看着星月,然后继续用他那喘气般艰难的声音说道:
“拿好了,你的路还长着呢!”
星月挣开护院虚按着的手,准备扶起老和尚,他摆摆手,自己挣扎着起来了。
“院长,您这是……您让学生情何以堪?”
上官丞相尴尬的说道。
老和尚没有理会他,缓缓地走了,没有让沉香扶着。
沉香朝星月一摆手,要他赶紧离开。
“你们还没有还我一件干净的衣服呢?”
星月瞪着上官丞相通红的脸,说道。
“呵呵!呵呵!”
两旁的柳树又一阵轻轻的拂动,老和尚的轻笑声从远处的背影处飘来,似乎在嘲笑着这位年轻人的固执,笑声中有着些许的童趣,好像是被这个固执的孩子给逗乐了。
没等主人吩咐,知趣的向权赶紧取出一套崭新的衣服,捧到星月面前。
拿过衣服,星月绕道一棵最大的柳树后面,脱下来了自己的脏衣服,叠好,递到向权的手里,施礼离开了。
“孩儿无能,还请爹爹恕罪!”
上官俊从里屋出来,瞅了一眼星月和沉香的身影,把父亲搀扶了进去。
“无妨!老和尚已经开口,那这小子就肯定考不好上天龙学院!只要他进不了天龙寺,到时候人和珠子不都是任凭你处置了?哈哈哈哈!”
上官敖长笑而入,上官俊也露出了会意的一笑。
“咳咳!”
就在老和尚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那个虬髯大汉醒了。
沉香没有去追上老和尚,而是和星月并肩走出了丞相府的大门。
“现在倒好!整个琼城,怕是只有一个地方能容你了。”
沉香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是哪里?”
星月好奇的问道。
“自然不是上官敖把持的天军幕府,也不会是了然大师的天龙学院,更不是皇家贵族的黄龙殿,所以……那只能是白衣秀才庙里了。”
当说出秀才庙的时候,沉香一脸的遗憾。
“哪里包吃包住吗?每月有俸银吗?”
星月似乎没有发觉,追问道。
“没有,那里有蟑螂,有虱子,跳骚,还有一个人,叫不鸣!不过,很快他就要离开那里了,因为他这次必定高中!”
沉香认真,并且严肃的说道。
“哦!如果我进不了天龙寺,那夏河怎么办?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她的处境很危险!”
星月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