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派头如此大,自然非是一般人。戎日斐也不是傻子,他可不想重蹈日前与武神宗蔺佩安放对时的尴尬。驾驶星槎飞掠而下,到了近前,才趾高气昂道:“无双城戎日斐在此,奉城主天狼武侯之命,特地向进城强者讨教一二。想夺天授武魂,如果连本少这关都过不了,还是夹着尾巴逃走吧。”
“砰!”
赤铜车驾中忽然激射出一尊赤鼎,如流星飞临,怒撞向飞奔而来的星槎。
戎日斐哪想到对方的反应既迅捷又激烈,心中大懔,手按到曾助自己屡屡杀敌制胜的天狼长戟上,将其击了回去。
戟鼎交击。
一股无可抗御的巨力透戟而入,戎日斐胸口如被雷击,竟吃不住势子,身在连退数步才稳住阵脚。以他开辟两座气府的境界,如此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戎日斐还是首次尝到,可知车驾中人实力是如何霸道。但对方既然没有下杀手,显然是为他身份所撼,不会伤他。
他更不愿轻易放过与高手过招的机会。
戎日斐虽然年纪不大,但被称作无双城第一天才,自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除了年纪轻轻就跨越脉轮境,成功开辟两座气府。在江湖打滚,经验也颇为老到。只从对方出招的姿态,便知遇上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
哪敢托大,狂喝一声,拔戟横立,森寒杀气,直袭赤鼎而去。
玄气激荡,周身涌现十丈高的金色巨狼法相,昂首哮日——已然显了武魂。头顶百汇、胸腹肚脐处轰然炸开两座金色气府,更助力金狼武魂威猛无铸。他已然发现不显出武魂,根本无法抗衡这赤色铜鼎。同时也不忘嘴上改了称呼,“既然前辈先发招,晚辈就领教一二。”
“嗡!”
戎日斐戟芒暴涨,凛冽的杀气,立时弥漫全场。
人在半空已经跃下星槎,身随戟进,化作滚滚戟影,宛若无数金色巨狼朝对方噬去。申屠鼎座下骑士顿时有忍受不住的,一个个跌倒下来。他们只有脉轮境,如何能跟气府境高手对抗。只剩十数名手下仍在苦苦支撑。
张正武面上冰冷,无声无息抽出腰上长剑扑了上去。
一跃已是半空中,御空飞行,长剑散做漫天剑影、剑芒在前方天空排兵布阵,布下一道剑之棋盘,将前方巨狼戟影抵挡住。好似在下一盘棋,却诡异莫测,处处是杀招。
这正是张正武的赖以成名的【书棋剑法】。
戎日斐显然不是个勤奋笃学之子,与棋之一道知之甚浅。剑法一发就已迷人眼,入了其中更是头晕目眩,好似处处都是长剑破空而至。他心中大骇,“要了小爷的小命了。一个驾车的都是武丹境,还御空飞行?!要不要这么狠啦。”
金色巨狼陷入重围之中,又不及抵抗,眨眼间就被千百道利剑刺成刷子。
戎日斐手中长戟亦陡然一轻,已经被长剑凌空斩成两半。胸口更是被重重一点,刺在皮肤上剑尖被星蚕玄衣内甲抵挡住,侥幸逃过一劫。身子却如遭雷轰,轰然撞回星槎之上,碎屑漫天飞舞。
刚刚远看他站在车驾前不过是个书生模样,面皮生的很是纯良。谁知双方无冤无仇,他一出手就如此狠辣,差点着了道。大骇下把断剩一截的长戟当作暗器往对方投去,防止敌人乘胜再给他一下。
哪还敢再撞上去,赶紧忍了胸口闷疼操过罗盘将星槎止住,平息顺气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见对方也没有趁胜追击,他又双手叉腰站在半空装模作样的扯虎皮,“不错,不错。你们实力尚可,有资格参与夺宝了。但需得先报上名来,在城内期间也要遵守法律法规。否则下次碰面的就不是好说话的小爷我了,而是那头老狼。”
天狼武侯成名多年,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在无双城中谁都知道他戎日斐是碰不得的。
张正武收起长剑,抱拳遥遥一礼,“见过小侯爷。当面车驾中乃是玉京赤鼎侯申屠侯爷,与天狼武侯官职同阶。此次入无双城,乃是奉圣命取天授武魂的。本欲先去拜访老侯爷,没想到在城门口就撞见小侯爷亲迎,还险些闹出误会。幸好误会解除了,小侯爷快来见礼吧。”
“啧啧。”
戎日斐揉了揉鼻子,“那个献鼎的申屠氏。我爷爷可不跟你同阶,他乃武侯,申屠侯不过是个文候,差点差点。本少身子不适日后再来见过,就这样了,走人!”
说完一把操起掉落星槎的另外一截长戟,还脱手朝张正武掷出,显然不忿这阴险家伙斩断自己的兵器。张正武轻松必过,再抬头时,星槎便像作了毫不足道的小事般,飘然远去。
这番做法倒像是小孩子耍脾气,可看在张正武这等谋士眼里,却直呼厉害。“倚小卖小,不动神色化解一场尴尬,天才少年名不虚传。”
远处观众目睹了无法无天的少城主都拿车驾中人没有办法,在继上次败与武神宗蔺佩安之后再次落败,更是不敢打扰。车驾一路所过,纷纷主动让道。
……
无双城北百盟街一个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中,大部分建筑物早因年久失修,风侵雨蚀、蚁蛀虫啮下而颓败倾塌,唯只有一间小石屋孤零零瑟缩一角,穿了洞的瓦顶被木板封着,勉强可作栖身之作。
“小鹿,他还没死掉吗?命可真硬。”
三个半大小童瞪大眼睛围着石床上满身绷带的少年人,看稀奇似的看个不停。
“不许这样说,怜紫姐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小鹿女童只四五岁模样,教训起两个小哥哥也老气横秋的。怯生生的伸出湿毛巾,为少年拭去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时不时又给他喂些流食稀饭。
“都半个月了,就知道吃喝,我们都舍不得吃食物都被姐姐拿来给他吃了。”小胖墩满是不忿,肚子也跟着一阵叽里咕噜乱叫,他捂住肚子哀嚎起来,“我好饿呀,好想姐姐快点回来。”
“小虎哥,我也饿了。要不去摸鱼吧。”
另一个半大小男孩,龅牙突出嘴皮子,苦兮兮的提议。
“走,摸鱼去。”小虎一挥手就要出门,“小鹿看好家,别让他醒来跑了。”
小鹿喊道:“不要跑太远哦,姐姐回来会不高兴的。”
距离贫民窟相隔不到千米外,就是以武道门派与传武世家而闻名的百盟街。
一片繁华,街道商铺紧锣密致,此起彼伏的豪华酒楼,还有武人必不可少的繁盛**。行不过几千米,就能看到一座高大牌匾,这便是一家宗门。然而光辉掩盖不了贫穷,这篇废弃庄园连同城北外城那连片的低矮木棚,就是无双城唯一的贫民窟。不入流的小帮派、混混无赖、血泊地痞都从这里滋生。好比一块毒瘤,黏住繁荣的百盟街就再也拔不掉了。
“站住,小臭崽子,不要跑……”
“抓住他,抓小偷……”
“给老子站住……打断你的腿……”
傍晚的贫民窟不见炊烟,传来没有多少营养的呼喊声,怜紫手里抱着一包油布纸,奔跑在夕阳下的弄堂小道间,身后是呼喊与追赶的人们。
跑过小巷、溜进一座被大火烧的漆黑的巨大庄园,门匾上还有半个没烧烂的“都”字。一路驾轻就熟的钻过熏黑墙壁角落的狗洞,拨开路上行人,跑过落日下的洛水支流小浮桥,往那篇废弃的杂草庄园跑去。
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干瘦的身子骨,有着一张显得稚气的清秀容颜。若再长大几岁,活脱脱是个绝顶的美人。只是此时的小女孩蓬乱的头发,几缕秀发沾到唇边,一根长长的马尾辫直拖到小腿处,随着奔跑不断敲击着背部,似在提醒她再跑快些。涨得通红的小脸蛋上汗珠挥洒着,怀里依旧死死抱着沾满油腻的油布纸,油布纸的一角被撕开了,露出一条金灿灿的烤兽腿。
她脸上闪着兴奋的笑容,憧憬着带食物回家后弟弟妹妹们雀跃的小脸。
“怜紫快跑,弟弟妹妹都在等你。”
她心中对自己说着,更是没命地奔跑。
相比百盟街宽广的街道,巨大的玄武岩光滑玉石铺就的地板,贫民街的建筑低矮陈旧,并不美观,却很踏实,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互相追赶的人们。没人想要伸手拦一下,怜紫更是如泥鳅一般灵活地钻来钻去。
“哟,这不是怜花楼的虎卫保吗,这是哪家姑娘的兜肚给人摸去了?”在贫民窟居然还有逛过怜花楼的嫖客,那里可是出了名的高雅格调。却是一个醉酒汉子认出了追赶的人,正是怜花楼的太保。人称虎卫保,背地里都叫老虎尾巴。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老子正在追人吗,也敢来挡道。”
虎卫保没想到那小娘皮这么滑溜,偏偏这地皮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人柱子,挡住了他的速度。这会有人上来调侃,他豁上去就是一巴掌,直将汉子甩出几颗大牙来。醉酒汉子也是个**,平时作威作福,强软怕硬的,被这一巴掌甩醒了,疼的捂脸满地打滚。
虎卫保看他还敢嚎,扑过去又是一脚狠的,惨叫声更大了。附近行人纷纷避让,场面更是混乱。
打了好一阵子,算是出了口恶气。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小娘皮的身影。他一把抓起醉酒汉子的衣襟将他拉起,“你给老子带路,今天一定要找到那小娘皮。”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饶了小的嘴贱吧。”
“少废话,腿没断就给老子赶紧走,腿断了爬也要给我爬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