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身影贴着冰凉的墙壁,他听着房子里传来的阵阵嬉笑,一身黑衣在暗夜里几乎与这墙融为一体。
脚边一根青草被一只淡绿的蚂蚱压弯了腰,那蚂蚱丝毫未觉眼前有一人,竟就那么开始了高歌。
手中的利刃染着黑色的颜料,在昏暗的月光下丝毫不露獠牙。尽管不远处有着数名大汉把守着,也没有阻止住他的渗透,目标就在屋内,他很清楚。
“王强虎,盘蛇帮一把手,面有一痣生于右眼角,喜酒色,常出没吟春楼,赏金一万五千两银条……”
黑影心中默念着关于屋内人的一切信息,一双眸子里射出令人发寒的光芒,只听那屋内一声淫笑,“噹”的一声轻响,那是油灯打翻的声音,而后便是传来一名女子的轻吟。
黑影轻声冷笑,猫着腰犹如闪电一般潜入房内,不闻房门有半声响动。
“谁?!……”一声低吼未能传来,便犹如石沉大海不起波澜。
夜色依旧,不远处的大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在夜色里有些模糊的房子,不知跟同伙嘀咕了几句什么,摇了摇头,随后又看着一片昏暗的山路。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犹如利箭一般从房内冲出,悄无声息的隐匿在树林中,而一只大鸟驻足在林子里一颗高大的树巅,悠闲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长阳街上一座有些老旧的酒楼里,一位白衣青年静坐在二楼的靠窗位置上轻摇着手中的瓷杯,淡绿的茶水颤抖着,翻着波纹却不曾抖出瓷杯。
青年生的白皙英俊,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窗外,似是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和马车,似是出神,默默不语。
“喂,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青年对面的一桌人喝着酒畅聊着,一个秀才模样的中年人急急忙忙冲上楼来,面色潮红的低语道。
“刘秀才你又有什么牛皮要吹?”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不以为然,十分熟练的把一只肥手按在花生上,也不顾一嘴的油腻,拿起清酒就灌进嘴里,喷着酒气说道,“老是来我这里骗吃骗喝,再胡扯,可没有得那么便宜的事儿!”
话语刚尽,同桌的五人也是哈哈一笑,连连嘲讽道:“怎么,娶回家的母老虎又不给你饭吃?又跑来框我们了?”
“哼!各位兄台把我刘秀才当什么人了!”那个叫刘秀才的中年人闻言,一张脸通红,但依旧不肯示弱道,不过任谁来看,都能看出他在掩饰被看穿的尴尬。“这次我刘秀才真的带来了一个大消息,听过盘蛇帮没?盘蛇帮占着的蛇山都要底儿朝天啦!”
“盘蛇帮?”众人一愣,那胖子一双小眼亮了亮说道,“盘蛇帮可是咱虎头岭第三帮会啊,那王当家的可是功夫了得,那儿怎么可能出事?”
“嘿嘿,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刘秀才神秘一笑,颇为自得,他抖了抖身上那件洗的有些泛白的长袍,象模象样的摸了摸嘴唇上两撇小胡子道,“这事儿,就出在王当家的身上!”
“怎么可能!”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清酒,口气满是不信道。
“王当家的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一年前官府派一万官兵去捉拿他,还被王当家的跑了路,听说有个功夫了得的统领跟他打了一架,险些被王当家的斩首呢!难不成你还想说,王当家的被人杀了?”
“嘿!你别说!王当家的真个没了!”刘秀才呵呵冷笑,一言说出,语惊四座!
“嘘!你是不想活了!”胖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若想死,且去大街上吼去,莫要连累我们!”
“瞧你怕的!”刘秀才呵呵一笑,“我若真个会丢命,又怎么敢这么大声说出来?”
胖子回头看了看周围,连忙道,“那你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咳咳……说了这么多,我都渴了,现在又渴又饿的……”刘秀才连忙喘起粗气,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来来来,刘状元赶紧个坐下,酒满上……”胖子等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笑了笑,连忙一口一个刘状元招呼着。
刘秀才一脸满意,施施然坐了下来,然后迅速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又扯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嚼起来,提起酒瓶就往嘴里灌,油渍沾着酒从嘴角流下,胖子等人也似是早就习惯了,拍了拍刘秀才的背,劝他慢点莫急。
片刻后,刘秀才脸色发青而后泛紫,他干瘦的手使劲砸着胸膛,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鸡一般挣扎着。
胖子连忙提起桌上的酒瓶,啵的一声把盖儿掀了,往刘秀才嘴里灌去,却只落下几滴酒液,便空空如野。
胖子慌了神,连忙呼唤小二,却没有人回音,哪知道那小二早在楼下依着门睡着了。
“这位兄台,借你茶水一用!”胖子回头,只见那靠窗的位置上,白衣青年还摇着茶杯,默默无言的望着窗外,桌上的食物早已渐渐凉了下来,却也未动分毫。
“砰!”白衣青年左手一抖,那一壶茶便射向胖子那边,匡的一声落在桌上,稳稳当当。
“多谢大侠!”胖子被这一手吓了一跳,连忙弯腰道谢,随后将那壶茶灌进刘秀才嘴里。
“咳咳!”刘秀才终于咽下了喉咙里的东西,刚才的一幕幕他也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立马跪下对着白衣青年就要叩首。
“你,且继续道来。”白衣青年没有回头,眸子依旧望着窗外,却轻言轻语道。
“是!是!”刘秀才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连忙说道,“我也只是听来的,今儿个一早盘蛇帮占据的蛇山上忽然炸了窝,鬼哭狼嚎了一上午,后来听下山喝酒的一个小喽啰说,王当家的昨晚死了!”
“听说他死在自个屋里,连着他那从吟春楼买回来的婆娘一起被人一刀捅死!”
“怎么可能!难道他挣扎一下都不会?就算被捅了一刀也不可能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你莫要胡扯!”胖子不信道,他心底甚至觉得又被这不靠谱的刘秀才匡了一次酒水。
“我哪儿敢骗这位大侠!”刘秀才头上冒着冷汗,生怕那白衣青年生气,赶紧解释道,“王当家的那是被人一刀从后脑捅进去,搅碎了脑子,一瞬间就死了!他那婆娘是活活被吓死的!”
“嘶!”众人吸了一口冷气,都觉得背心一凉,这等手段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后来呢?”白衣青年再次开口说道,“盘蛇帮的人找到凶手了么?”
“回大侠的话,没有。”刘秀才连忙说道,“听说当晚守夜的几个王帮主的心腹也都被二当家的杀了,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了王帮主。”
“哦。”白衣青年轻笑一声,轻轻起了身,往桌上丢了一锭银子,说道,“你且把这桌酒钱付了,剩下的,都是你的。”说罢,便起身离开了酒楼。
“多多谢大侠!”刘秀才受宠若惊,连忙道谢,也不顾胖子几人的眼红,连忙把那锭银子收进袖袍里,一脸喜色的看着一桌未动的酒菜,心底盘算着是不是该全部打包带走。
“雀儿。”酒楼下的青年轻唤了一声,只听一声洪亮的鸟鸣,一只一米余长的灰鹰落下,扑哧着双翼落在青年的肩膀上,引起一阵侧目。
“雀儿,去给首领捎信,目标已经死了,獠牙没有暴露。”青年亲昵的摸了摸那叫做“雀儿”的灰鹰,雀儿在青年的手掌上蹭了蹭,随后扑哧双翼一飞冲天,只是片刻,不见了踪影。
青年望着远处的城门,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芒,薄唇微抿,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袖袍之下,一把漆黑的匕首藏匿其中,正是一把洞穿了王强虎脑袋的利器!
几天之后,整个虎头岭乱成一锅粥,三大帮会之一的盘蛇帮帮主王强虎被人杀了,他的后脑有一个恐怖的窟窿,那是被人用利刃洞穿的痕迹,而整个江湖唯一一位用这种杀人方式的人,叫做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