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水城到沉舟镇最方便的方法还是乘船前行。
舟摇摇以轻杨,风飘飘而吹衣。
华一凡清楚的记得数日之前正是方员外将他诱来清水城,并派仆人暗害于他,只是没想到的是华一凡不仅没事还偷了他的银子,并且成功策反了他的仆人。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几日在清水城中的所见所闻比他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人生真是奇妙,这么多年的平庸碌碌,却在几日间命运转变,不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修得仙法,这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方员外呢。
歆瑶见到两岸的景物不断移换,也是颇为兴奋,马上就要到家见到爷爷奶奶,多日不见不知多么想念,激动不已。
“客官,沉舟镇到了!”
两人缓步下船,上了岸没走几步便是大街。
那棵老柳树依旧葱翠碧绿,柳条摇曳,生机勃勃。
忽然华一凡微微一笑,想起那日街头画画的场景,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一个街头混混,每日浑然不知生命之路在何方。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虽说并没有着华丽的衣服相衬,可那一身气质已然改变良多,人们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华一凡想了一下,他的腹中并无多少诗书,可是却有着充沛的元气流于经脉之中,勉强也应该气自华。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心境的变化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洒脱。
“这不是那日与方员外打赌的小乞丐吗,换了身衣裳竟然没认出来,难道是赢了方员外的银子?”
竟有人认出他来,华一凡朝那人点头微笑回应道:“是赚了点方员外的银子,不知方员外如今可好。”
“他是好,可那些佃户却不好了。”那人啐了一口,“那个杀千刀的,前几日又将田租金提高了一倍,弄的那些佃户苦不堪言,每日劳累,最后竟然连饭都吃不饱,逼得人卖儿卖女,听说前几天又有一对老夫妇被逼自杀,唉,这世道,是不让人好好活下去啊。”
那人说完便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感叹民生多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麦!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华一凡没想到那个方员外竟如此可恶,连硕鼠都不如,紧了紧拳头,打定主意,既然这事被他碰到说不得要好好管上一管,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他仍是少年,但这些天的遭遇愈加让他心怀天下。
忽然听到抽噎的声音,低头一看,歆瑶眼泪汪汪,眼神中充满着担忧之情。
“瑶瑶,怎么啦?”华一凡关切的问道。
“我……我担心爷爷奶奶。”歆瑶双眼朦胧,雾气氤氲。
“瑶瑶乖,我带你回家。”
歆瑶在前面带路,两人往乡田走去。
眺望远处,好一副美丽的图画;柔和的夕阳,绚丽的云彩,横卧在不远处的天边群山上,倚山而建的稀稀落落的村落,一家家房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一层山水一层人。
近处,麦苗伸展着嫩叶,顶着亮晶晶的雨露,像翡翠那样绿得发亮。它们你携着我.我扶着你,像柔韧的屏.惬意地牵动着春风;像神奇的毯,一直铺进无边的白云,展入山巅的红霞。
华一凡两人走在乡间小道上,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色,麦田里绿油油的麦苗欢快的成长的,微风过后,一片片绿浪像一幅美丽的画面。
歆瑶的家在麦田后面的小山上,两人走了小半天时间,山路渐渐安静下来,婉转的鸟声远逝了,桔红色的晚霞也退了。满天星星赶来聚会了,月亮迈着婀娜步子翩跹而来。星星眨着眼睛,天真无比。多情的牛郎织女恐怕也在窥看这夜景吧!
好美的夜,华一凡身处其中,走着走着,竟有些痴了,他从没有如此深切的感受过夜的宁谧,自从画心萌芽后,他对任何生机都变得更加敏感,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可以让他更深刻的感受世界的道韵。
歆瑶安静的走在前面带路,她走的很急,心中想到那个路人说的老夫妇被逼自杀的事情,愈加着急,滴滴汗水划落脸颊。
终于,借着微弱的亮光,华一凡见到山腰处稀稀落落的一些屋子,这应该是一个小山村,突然歆瑶疾跑过去,大声喊道:“爷爷,奶奶,歆瑶回家了!”
华一凡随着她走进一间土屋,屋门并没有上锁,歆瑶猛的冲了进去,大声叫唤几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呼唤声淹没在黑夜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华一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歆瑶疯狂的哭喊着,哭的累了便坐倒在地上抽泣着。
“是瑶瑶吗?”
忽然屋外响起了一道声音,一个中年妇女探头进来。
歆瑶见到这个人立马扑过去哭喊道:“王婶婶,你知道爷爷奶奶去哪里了吗?”
那妇女紧紧搂住小丫头,“瑶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爷爷奶奶他们……”
“他们怎么了!”歆瑶急切的问道。
中年妇女叹了一口气,“他们……他们……”尚未说出便已凝噎,“瑶瑶,以后你就跟着我过好不好?”
刚说完,泪水成雨,她拥着小女孩,哀叹她的可怜,两人泣不成声。
“我想去看看爷爷奶奶。”歆瑶呆愣在原地,双眼无神,她从小便和爷爷奶奶过活,他们便是她的全部,每一声欢笑,每一丝快乐都与他们分不开,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享受天伦之乐,谁知道,方员外竟将他们一家逼成这样。
中年妇女带着歆瑶来到屋后,明月高高的挂在幽深的夜空,皎洁的银光照在两处土包之上,凄凉的风伴着小姑娘的抽泣声寂寞的低语着,远处传来一声长叹,一位男子默默的站在坟边,见到妇女带着小女孩过来,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几人都未说话,静默中在为这里沉眠的逝者悲哀。
“爷爷奶奶……”小女孩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上。
“人死会复生吗?若是爷爷奶奶能活过来,瑶瑶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
夜,微凉!
华一凡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哀漠大于心死,虽和他无关,可是却感同身受,紧紧的握住拳头,以前也同样遇到过不平之事,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忙,可如今获得修仙功法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只知哀叹的弱者,一切悲痛都应化为力量,有多大能力就应有多大责任,虽管不了世间一切不平事,可尽自己所能,便无愧于心。
突然华一凡清晰的听到一声破壳声自体内传来,仿佛有什么出世了,一瞬间整个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连远处树木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万物勃发的声音传入耳中,感知提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识海中的华苍天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心灵力量迸发,突然从沉睡中惊醒,难以置信的喃喃道:“这是画心,画心初成便是入画道的第一步,这么快就已入道,怎么可能?画之一族的王血真的强大到如此地步?若真如此,恐怕这一生老夫都难胜画苍穹。”
华一凡并不知道这是画心初成的征兆,修心最难过的一关便是入道,其中奥秘不知多少人终生难以一窥。
“你们能详细的说一说两位老人是怎么死的吗?”华一凡朝那对夫妇询问道。
中年男子警惕的望了华一凡一眼,刚刚歆瑶正在沉痛之中,不宜发问,此时状况稳定了一些,张口问道:“歆瑶,这个少年是什么人?”
“她是一凡哥哥。”小女孩眼睛红肿,她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渐渐停止了抽泣。
“我在城中遇到麻烦,是一凡哥哥救了我,还带我回来找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说到此处,又想到亲人的逝去,天生的星星也变得黯淡。
夫妇两人听到此处才消除了对华一凡的怀疑,本想将歆瑶带回家中休息,可是小丫头硬是要留在两位老人的坟前,多陪陪他们。
索性四人便都留在了屋后,陪着越来越深的夜和寂冷中的两座土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