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见华一凡没事,稍稍松了一口气,大将军对他的命令到现在仍是历历在目。
“鹰,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乱世将起,国家动荡,有一少年身世悲苦,漂泊在外,此人对我有恩,恩情重于泰山,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放心他的安全,想让你去保护他,不知你可愿意。”
“大将军,您不仅对我有知遇之恩,更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你拼死将我从月国军队手中救出,恐怕也没有如今的鹰将军,您吩咐的事,我一定办好。”
“你愿意就好,以三年为期,若是三年后我尚在人间,你可重回我麾下,若是我已然战死,你便一直跟随华公子吧。”
“大将军……”
鹰从思绪中醒来,对于大将军的用意他也能猜到一些,派他出来不仅仅是保护华公子,更重要的是保存火种。战乱纷争,命如草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所以他此次带出来的一千人都是军中最有潜力的青年,他要做的便是训练这些人,使他们变得更强,若是哪天国都陷落,这便是一支奇兵。
他们的使命是潜伏,静静地等待最需要他们的时刻,若是有那么一刻,这些人就是战争胜负的关键。
不再多想,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鹰转向副总管,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面容凝固,汗水滴落,这样犀利冷酷的眼神,是他平生仅见,恐惧黑暗弥漫在他的心间,胸口沉闷的厉害,“哇!”一口鲜血喷出,这才舒服了许多。
“杀!”嘴角微张,缓缓地吐出一个字,犹如地狱的死神,一语定生死。
那些狱卒和城卫队的士兵听到这个字时,双腿颤抖,纷纷跪地饶命。可是军队的士兵丝毫不为所动,他们如死神的执行者,长枪一举,便要斩杀众人。
“慢着!”
华一凡大喊一声,虽然受了一些伤,可是元气激荡下,竟让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鹰将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仍是未说话,眼神冰冷,微微一顿后,只见他单手微举,所有的士兵停止了进攻,竖枪直立。
“鹰将军。”华一凡怜悯的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这些人,继续说道:“我并没有受多重的伤,能否放过他们一命,他们都是可怜人。”
鹰有些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华一凡,淡淡的道:“你不恨他们?”
华一凡微微低头,又抬头看天,眼神深邃,“我一点也不恨他们,如果硬是要我去恨,那便是这个世道。你杀得了这些人,可是你杀不掉这个世道催生的所有变质的人。”
鹰眼神缓和,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你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他也是这般的悲天悯人,哀叹人世,只是最后他死了,在他看到这个世道已然腐朽到无药可救时终于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心死了。”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悲伤,眼光黯淡,继续说道:“我早告诉过他,这个世道是拯救不了的,他却始终不信,唉……”
一声轻叹,荡起无尽愁思。
“既然拯救不了,为何不破了它,只有毁灭才有新生。”华一凡画心萌芽,意志也变得坚定,能轻易看清事物的本质。
既然救不了,不如毁了,建立新的秩序。
鹰悠然的站着,轻风吹起他的衣袍,许久,忽然嗤笑一声,“万里碧霄终一去,鹰破苍天未可知。我自号破苍天却没有一个少年看的长远。”
“当真不杀?”
“不杀!”
回答铿锵有力,如掷地之声。
鹰忽然大笑一声,跨上骏马,扬鞭而去,“养好伤,来城外五十里军营找我。”
众军井然有序的随着鹰将军出城,足足一炷香时间,大街上人才走尽,路面又显得宽广起来。
副总管和胡队长此时衣衫湿透,仿佛刚从水中爬上来一般,两人使劲拍着胸口,喘着粗气,真的被鹰将军吓破了胆。
“以后若是再敢为非作歹,定杀不赦!”华一凡看着倒在地上的众人,声音飘渺悠远,却又贯穿人心。
副总管和胡队长纷纷磕头,唯唯诺诺称是,此时的狱卒副总管就在不远处站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华一凡带着小姑娘离开,他才回过神来,突然眼神坚定起来,迈开步伐,朝城主府而去,经历了今天的事,他仿佛拨开云雾,看清楚了远方的真谛,如果要做一番大事便不能被这些官职所羁绊,与其留恋狱卒总管的职位,不如摆脱这一禁锢,犹犹豫豫非英雄所为,他现在决定辞掉狱卒总管的职位去参军,乱世出英雄,谁又知道他不能有一番作为呢。
华一凡带着歆瑶找了一家客栈,让店小二帮忙买了两套衣服,又准备了一些金创药。等这些东西买好后,两人各自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清清爽爽,感觉非常舒服。
歆瑶此时换上了一套新衣服,一头墨缎般的青丝绾成了一个清爽简单的发髻,用红绸缀了晶莹小巧的铃铛系住,几缕鬓发垂在侧脸,更添温婉,眉若新月,一双剪秋水瞳清凉明净,灿若繁星,清单如墨,肤若凝脂,唇若浅樱,精雕细琢的宛若遗失在世间的珍宝,一身流云素裙将气质衬托的愈发脱俗清雅。
不过八九岁年龄,竟已显出如此清新脱俗的气质,华一凡一时有些愣神,竟呆住了。
“大哥哥,大哥哥。”歆瑶连唤了几声,华一凡才醒转过来,心中顿时尴尬至极,没想到自己的定力愈发差了,竟被这小女孩吸引住。暗恼自己的行为无耻,在心中连啐了几口。
歆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之所以这么小就被人往青楼卖,也是看中了这惑人心神的俏模样,此时没想到连大哥哥也被迷住,不过她的心中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欣喜,感觉甜甜的。
不知不觉间,两朵红云印上脸颊。
“瑶瑶,你先在卧室中睡一会吧,我去忙点事情。”
华一凡租的客房是有客厅和卧室的那种,租金比普通的客房要高一些,好在他从将军府离开时夏管家拿了好几张银票给他,倒不至于像以前那般动不动睡在街头。
将歆瑶安顿在卧室中睡了,他来到客厅将画经上下卷都拿了出来,此时两卷画经都染上了一丝血迹,不过并不妨碍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画经上卷他已经研究了很多年,不管是技法、笔法还是墨法都有了一个透彻的研究,而画经下卷主要讲的是画的大局观和整体把握,可以说两卷合一才能真正的被称为画经。
华一凡小心的将两卷画经平铺在桌子上,然后将断裂处一一对比,果真是被撕裂开的。
他此时的心情是郑重的,既然下卷与上卷能够相合,那便说明萧江流的话没有骗他,他真的是华府的遗孤,也许以前他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有一丝疑虑,可当看到这一幕时,他彻底肯定了这个事实。
以前他也经常听到“华府之难”的悲惨,也为这个苦难的家族而痛心,可那也仅仅是同情而已,并不关他的事情。
可如今不同了,原来那件惨案的主角竟有他一个,只是当时的他不自知而已。
白头吊古风霜里,老木苍波无限悲。
虽未白头却已心老,悲伤随着空气的流动弥漫在客房的每一处。
随着他双手的动作,上下两卷画经缓缓相合,终于为一。
就在画经合一的那一刹那,几个字从其中飞出,飘入半空。
千回万啭尽愁思,已是血魂终合一。画经合,画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