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日之后,王宣之大婚之日不去宠幸新婚妻子,夜逛**摔掉半条命,气的陈郡谢氏新娘落跑之事传遍会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清晨,晨日初升,薄雾化开,一个俊逸非凡的年轻公子,只穿了白绢小衫,推开了雕花窗户,看着楼下的小院出神,一段焦黑枯藤尚在院中墙角,未及搬运走。
他便是王宣之,表字子恒。这个天大笑话的制造者,但或许也不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名字,王衡。
王衡很困惑,自己竟然穿越了,融合了这位叫王宣之的记忆之后,彻底的在东晋重生了。
在21世纪,王衡是一位大律师,在国内首屈一指,擅长刑事诉讼案件的处理。穿越前因为一件案子,王衡被原告杀死,然后便穿越到了现在这具身体里。
王衡伸出双手,仿佛想要接住阳光,看着阳光下比前世还要洁白修长的双手,王衡嘴角无奈一笑,既来之,那么便安之吧。
回首,望向黑檀木制成的小圆桌上,一封合离书正静静躺在上面。
王宣之脑袋里浮现出昨晚自己刚刚苏醒时的画面,母亲贺氏放在后世绝对是典型的母老虎,柔美的外表下隐藏着惊人的能量,看着父亲王操之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王宣之便忍不住想笑。
“这真的是被宠坏了啊。”王宣之暗想,自己做了这么出阁的事情,贺氏昨晚是半字未提,只是一味问自己哪里不舒服,想吃点什么,半点责骂也是没有听到。末了,贺氏只是在走时轻声提了句,桌上有封信,是那谢氏女留下的,没什么大不了,这么厉害的女子,我儿娶回家难道是为了受她的闲气?
王宣之当时便要瀑布汗啊,我的便宜老妈,您才是真的厉害啊,您看我老爸前前后后就说了句“子恒。。。”便被您给打断剥夺话语权了。
王宣之缓步来到桌前,打开信封,信虽然是用古字楷书写的,倒不影响阅读。
休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王郎之家,世代公卿,代代文豪,妾待字闺中,亦常心向往之。建康南来,一路忐忑,天地为媒,父母为证,与君共结连理。新婚之夜,不见郎君,红烛洞房,枯坐一夜,彼及天明,听闻噩耗,惟愿王郎,身体安康。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原王郎相离之后,痛改前非,勿以为念,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以全王谢两家百年之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王宣之看到最后那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由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初来乍到,还真不习惯身边睡个陌生女子啊,更何况是要过一辈子的妻子。那就各生欢喜吧。”
王宣之摇头笑笑,这封放在任何男人手里都会怒火焚身的离书,在他手里却没半毛钱力量,最多就是不喜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丢下一封和离书不告而别吧,要休也得是我休不是。
王宣之收起这封离书,才细细思考起自己今后的生活,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只怕已经传遍了周边诸县,平心而论以前的王宣之自卑且不合群,只是偶尔跟几个死党去**喝酒,酒色方面也是一般的很,并不热衷,王宣之比照自己以前的夜生活,快节奏的工作之余根本没有恋爱的时间,总是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对于个人的**只是在工作之余的一个排解,助理会安排身材火辣的外围女供自己选择,若说前世有什么让自己遗憾,便是没有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王宣之不知道的是,现如今整个会稽郡都在传扬他的事迹,新婚之夜抛下新娘,流连**,最后摔得不省人事,以至于新娘落跑的笑话。总之,王氏不孝子,纨绔子的传言不绝于耳。
王宣之想着出神,左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是他以前思考案子时养成的习惯性动作。
二层小楼下的房门被推开,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随后便是有人上楼梯的声音,脚步轻盈,王宣之听出是母亲四个侍女中的身材纤细的墨菊姐姐。
两进的格局,中间以上等朱玉帘子隔断,叮铃脆响声中,王宣之抬起头,未说先笑,“墨菊姐姐,早啊。”
一句简单的问好,让侍女墨菊迟疑,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来沉闷少言的小郎君竟然主动给自己问好?
墨菊今年二十有七,从小随主母贺氏嫁入王家,却是尚未婚配,在这个年月里也算是老姑娘了。
“小郎君,今日心情不错?嘴巴可甜了不少。”墨菊手上端了一个水盆,盛了水,盆边搭着一块面巾。
王宣之便自己去拧了面巾,抹了抹脸,倒是又一次震撼了墨菊。
“主母同六爷在偏厅用饭,小郎君不妨也去,”墨菊顿了顿,似又思考了一下,道:“早上太爷知道小郎君昨夜醒了,让人过来唤你过去问话,据称面色不大好,小郎要小心答应。”
王宣之一边下楼,一边心中澎湃,“书圣王羲之,竟然是自己的爷爷,只是自己惹出这么大的笑话,等下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书圣王羲之晚年时曾任会稽内史,魏晋之时,封国之地内史便相当于一郡太守,会稽王反倒是长居建康,不问封地之事。说起王逸少主政会稽之时,流传后世的便是那次兰亭集会,留下了千古名帖《兰亭集序》。
书圣辞官之后,便隐居在会稽剡县的金庭山下,王宣之的父亲王操之也随父隐居在此已有二十多年。
王宣之循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道,高齿屐噔噔的声音自足下传来,让王宣之颇为苦恼,这个时代的鞋子真是让人头疼,生硬的触感让王宣之极度不适应。
在偏厅门口,大老远,王宣之便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青山,你回去禀告公爹,就说我儿身子不适,待身子舒坦,再去承欢堂受训。”
“夫人,太爷交代下,早上小郎君必须到,已经支会了在家的大爷,二爷、五爷还有七爷,现时怕都在堂上等小郎君了。”老仆青山已经跟随太爷数十年,此时已经年近半百,经年的资历,让其在王家的地位颇高,书圣七子任谁看了也都会笑着招呼声,“青叔。”
“青山,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大清早来来回回也有三趟了吧,本夫人说了,我儿子恒昨晚初醒,体乏身弱,不便去那承欢堂接受诸位伯伯叔叔教训,你回吧,不需再来,什么时候子恒身子恢复,我自会带着去见公爹。”贺氏一脸怒容,言语中颇为愤怒,让侍立一旁的老仆青山脸上一青一白,不时拿眼去看坐在贺氏身旁专注吃饭的六爷王操之。
无奈王操之眼观鼻,鼻观心,一碗清粥稀饭,愣是吃了足足半个时辰有余,青山来来回回跑了三趟,两头不是人,不由心中悲叹:“六爷啊六爷,太爷可还催您过去呢,您怎么就好似没事人一般,只是点头,也不知是答应呢还是在赞筷中小菜的可口。“
“父亲、母亲,子恒给你们请安了。”王宣之踏入偏厅,先是朝父母这边拱手行礼。
老仆青山正自头疼,去哪儿都不好,真是里外不是人了,闻声立时浊眼一亮,赶紧转身抬手道:“小郎君无恙,老仆心安了,早晨太爷唤你去承欢堂,小郎君用过早饭便可前去,切勿耽误时辰,诸叔伯怕都在了。”
老仆人青山年纪大了,平时反应迟缓,此时也是硬激出了灵敏,一通话把要说的都说了,至于这宠母逆子来不来,便不是下人的事了,自有书圣太爷来收拾。
王宣之浅浅一笑:“原来是青山老伯,是爷爷唤我么,好的,等会便去。”王宣之答得干脆,让青山老仆刮目,不远处持箸喝粥的王操之难得的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浮现异样之色。
“子恒你,你身子不适,母亲已经替你跟祖父说过,待身子恢复再去听训。”贺氏急忙反对,她哪里不知道自己那个严厉的公爹要干什么,王宣之若去,不挨家法才怪。
老仆青山见势不妙,赶紧告辞,没命也似逃出院去。
贺氏瞧见,瞪着眼骂,“老东西,一点规矩也没有,仗着在公爹身前多年,怎么着,硬气了?别忘了谁是主子。”
王宣之父子看着母亲的气恼样子,不约而同的笑了。
“笑什么笑,王操之,我告诉你,等下谁敢动我孩儿一星半点,休怪我打到堂上去。”贺氏凤目立起,甚是威严,吓得王操之连称不敢,直说等会父亲最多就是责备几句,不至于动家法。
王宣之一旁假装没看到,哎,想不到父亲惧内竟至如此。王宣之迅速趴着稀饭,就着江南小菜咽下,腹中饥饿,清清淡淡的早餐吃得也是风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