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蓝紫是盯着厉胜男的眼睛问出这句话的。
是的,这是一个该由安敬思来回答的问题,她却把视线投到了厉胜男身上。
她很难不讨厌厉胜男,在厉胜男对她,对这具身体的所作所为之后,无论厉胜男的决断到底是否包含恶意,她伤害到她了,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言蓝紫绝对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但是也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老好人。
不仅仅如此,出自厉胜男口中的那句没有廉耻让她很不舒服,比安敬思所说的更甚。
所以她很想顺便看看这个女人在听到她的男人在她面前谈论这种细节时脸上的表情。
无论是故作从容还是坚硬生涩,又或者是微乎其微的娇羞难当。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送上一丝轻蔑。
所以她要求安敬思讲述具体的细节,本来不必要过于探究的细节。
言蓝紫毫不掩饰的眼神自然落在了安敬思眼里,男人闭上了眼,似乎是在酝酿,过了一小会后才开口:“我可以说,但是你最好想清楚,我到底需要说些什么。死而复生的你似乎是变聪明了,而我则是从来没有愚昧无知过,有些事情,我自己能分辨。我只希望这一切不要变成一场闹剧,如果到最后你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保证会后悔的。”
让言蓝紫厌恶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最令她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将恶意挥洒的淋漓尽致的恐吓,用暴力来解决事情的宣告。
她从不畏惧。
“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不成。”言蓝紫轻蔑的反问。
安敬思轻叹着摇头:“我不想再骗你,更不想自欺欺人下去。我不会杀你,其实我根本不会去伤害你。”
安敬思顿了一顿,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恭敬的站立在一侧的小婵身上。
“我也不会通过伤害在意你的人去伤害你,虽然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在意她,不然你也不会选择悬梁自尽,让她孤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我知道你想离开,我可以不让你走,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困在这片小小的天地之内。”安敬思做出了落地有声的总结。
对于安敬思所言的不伤害,言蓝紫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她有着相当大的信心,也正是因为这份信心的倚仗,她才有胆量表达自己似乎有点“恃宠而骄”的不屑。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这个骄傲的男人眼里,绝对不是一个受宠爱的妾侍这么简单,里面肯定还有着连小婵也不知道的故事在里面。
关键在于最后一句话。
言辞中的意境,似乎自己的离开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而是有着商榷的余地。
理智告诉言蓝紫应该见好就收,为自己提供一份婉转的余地,但是冲破喉咙的话语却是:“相比于你战神荣光上的污渍,我一个随时会被人活生生烧死的女人的自由又算得上什么。”
言蓝紫要寻求一份公道,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如果不是自己的穿越,而是那个业已香消玉殒的女子真的死而复生,那场火灾就会变成一场本可避免的谋杀。
言蓝紫是迎着安敬思的目光说话的,但是她相信这个聪明的男人肯定知道她言语内所控诉的对象。
安敬思的答案却如此令人失望:“这只是一场意外。”
对于这份公道,言蓝紫并没有太大的希冀,她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证明什么或者改变什么,她更多的只是表达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眼前男子如此轻描淡写的回应:“只要有心,什么事情都可能产生意外。”
“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安敬思坚定的重复。
虽然自觉有点歇斯底里,言蓝紫还是坚持道:“你又不是她,你怎么这么肯定这是场意外。”
“你也不是她,你又怎么这么肯定这不是一场意外。”
言蓝紫顿时哑口无言,没有想到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竟然和那个让他担忧的陆迢迢有些相似,都是那么的牙尖嘴利。
这种庄子式的问答除了让当事双方更加坚持己见之外没有一丝益处。
所以她干脆闭上了嘴。
安敬思回头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平静道:“如果这不是一场意外,你已经死了。你虽然受了很重的烧伤,但是你现在还活着,你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质疑和挑衅,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你或许又会怀疑胜男是别有用心的的,她怕直接置你于死地会令我不满,而采取了这种折中的做法,毁了你的身子毁了你的容貌,然后让你失去我的宠爱。”
言蓝紫并没有辩驳,她并不否认的确有过这样的猜测。厉胜男虽然英姿飒爽,极具韵味,但是在较之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容貌上还是稍逊一筹的。
正妃与侍妾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女人们争夺男人的战场虽然没有硝烟,但是其中的阴暗与血腥并不会逊色于大动兵戈的战场多少。
要不然前世有段时间霸占了主流电视台的宫斗剧也不会如此受追捧欢迎。
只是安敬思如此直接明白的摆到台面上来,似乎是完全不认为会有这种可能性的意思了。
他是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是他为什么不认可?
安敬思语音再起:“你的容貌的确出众,依我而言,你若容貌未毁,来年新一届的胭脂评上你必定可进前十之列。我也知你心中对自己的容貌其实颇为自得,女子自恃貌美,实乃人之常情,说不得什么。但是你若以为本王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只恋美色,你也太小看本王了。本王十八岁之时带兵杀入大魏国都济阳城时,当时的天下第一美女,大魏公主幕落雨苦苦哀求本王,甘愿为奴为婢侍候本王只求苟活于世,本王仍是赐了她三尺白绫。”
“为什么要说这些?”言蓝紫的疑惑货真价实,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在炫耀自己的彪悍战绩,那么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似乎并无关联的事情。
“为什么?因为你进入王府足有半年之久了,却还是不了解本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王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这大半年只知道为自己的遭遇而顾影自怜,你何曾去尝试过了解别人。所以你才会如此猜测胜男。”
言蓝紫终于理清头绪:“你的意思是她理解你,知道你不会在乎我的容貌,所以没有必要用上这种手段。”
安敬思一声冷哼以示肯定。
言蓝紫再次无言以对。虽然她完全无法认同这种偏激的理论,但是这个男人在不经意中表现出了对于夫妻相知的自得让她选择了暂时停止追寻事实的真相。
相爱总是容易的,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姿态。但是相知却不同,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默契通常是可遇不可求的,多少能够走完一生的伴侣都没有这种默契。
言蓝紫了解男人,认识深刻到足以明白所谓能够相知的红颜知己在一个有权势的男人心里是怎么样沉重的一种分量。那是物质需求满足之后在精神上的饥渴,那是每一个孤单灵魂的寻觅,那是能够真正平静的慰藉。她是******,她是****,她就是让人不能自拔的毒品。。
更重要的是,某种程度上而言,安敬思并没有说错,她确实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两个人,一切不过是她的大胆假设罢了。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她不想去毁灭那份她也曾经拥有的美好。
相爱相知。
房间内再度陷入了沉默。
言蓝紫的沉默是出于她的选择。
安敬思的沉默出于言蓝紫的沉默。
然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口绽惊雷打破了沉默:“敬思哥哥,这一次,你错了,其实这并不是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