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惊,这分明是婠婠姐的声音!
声音离我所在的位置很远,大概是在拗口往里一半的地方,只是山间夜里安静,人说话的声音便像是被无限的放大一样。
可是她在和谁说话?她今日回村,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里吗?怎么会到这个人迹罕至的青麻坳?
而且她为何说要和她的丈夫和离?是她的丈夫待她不好吗?可是那一次她怀孕受伤的时候,她的丈夫明明表现得很疼爱她的啊!
间隔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听到回话,我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你说话啊!”声音又近了许多。
看来真的是在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可是我并不想要见她,便快速跳下了秋千,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院子关上小竹门,藏在了屋子后面。
心里很是奇怪,不知道婠婠姐在和谁说话。
这村里还有婠婠姐喜欢的男子吗?可是村子里的男子,哪一个能比得上魏超家里富裕?
不对!
我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一些往事,村里确实是有婠婠姐喜欢的人的,那个人就是子钦啊!
自从婠婠姐出嫁之后,我和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这样的一段时间,竟然让我把最初婠婠姐让我递送荷包的对象是子钦的事情都忘掉了!
那婠婠姐刚才的话,可是对子钦说的?
我的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能让婠婠姐跟来这里,还说出那些话的,八九不离十会是子钦啊!
本来并没有打算关心的事情因为这个感知而变得慎重起来,我仔细的藏在屋后的草丛里,竖起耳朵听着。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婠婠姐声音越发恼怒,我却是至今都还未听到另外一个当事人的声音。
“魏夫人请自重!”沉稳朗润的声音似乎有一丝恼意。
这个声音,是我今日里在醉阁听到的声音,是我听了几年,已经深入了心里最柔软地方的声音。
果然是子钦!
我的心尖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难受得紧。
我记得婠婠姐出嫁前曾经跟我说过,她说她已经放下子钦了,以后会幸福的,可是我今晚听到的,又是什么?
难道婠婠姐一直都在骗我吗?
“子钦哥哥,你不要生气嘛~”绵绵糯糯,又甜甜的声音,是婠婠姐撒娇时候特有的调。
藏在草丛里的我,即便穿着一身温暖的春装,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魏夫人,你跟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两句话。”冷淡的声音,陌生的调子,疏离的语气,让温暖的空气结了一层冰。
“子钦哥哥,刚才是我语气不好,我跟你道歉嘛~你就别生气了,好哥哥~”我从不知道婠婠姐竟然能对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已经听到了,魏夫人请回吧!这里穷山恶水,不是魏夫人应该来的地方。”子钦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刘子钦!那个女人都已经抛弃你,离开你了!她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要等着她!?”婠婠姐见子钦软硬不吃,忽然发起了脾气。
“这个魏夫人无须知道,魏夫人只要自己安守本分就好了。”冷漠的声音,似乎他和对话的人是不相识的一般。
“怕只怕有些女人明明知道乡村里有一个情深意重的人在等着她,她却不知廉耻,接受了其他的婚约。”婠婠姐尖锐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朵,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胡说什么!”子钦恼怒起来。
“我胡说?不信你去问问镇上的县老爷好了,你日日思念等待的那个女人,在梧城里可是被君上赐了两门好婚事,都是名门望族呢!还是一女侍二夫,她这回啊,可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里还会记得穷山村里的你?”轻蔑的语气,重重的说出了那些恶毒的话。
看来古代真的是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她所说的虽是事实,但是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我和他们早就已经没有婚约在身了。
我有些心痛,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能让婠婠姐在背后说出这样中伤我的话,即便这是事实,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我一时间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我一直叫她婠婠姐,心中也是待她如亲姐姐一般,我以为她之前待我好,也是和我所想的一样,没有想到,自己在她的心里竟是连一根草也不如的物什,如此不堪。
“你不要随意污蔑她!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子钦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生气了?生气那就对了,那个贱女人如此对你,哪里像我一般对你一往情深?你好好想想,要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陈婠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子钦打断。
“滚!”即便只是一个字,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怒火,子钦,他是真的生气了,我从未见过的气愤。
他是已经相信了吗?
我心里七上八下,左右都不是滋味,满是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明我决定前来相见,两人相遇不应该是这样尴尬的局面的,现在却是因为陈婠婠的出现,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陈婠婠说得对,我便是不值得他这样一心等候的,虽然我并没有做了对不起他去的事情,却是让他白白耗费了那么长的光阴,等来的,却是一个名誉受损的女子。
我任性,以为这个时代和二十一世纪一样,只要决定的事情就要去做,没有想太多的后果。
但是我却是忘记了这个时代是不一样的,这里没有便捷的交通,没有发达的通讯,没有开明的风俗,当你远离了一个地方去做一些女子不应该做的事情的时候,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胸口有些闷沉发痛,双手紧紧的抓住胸前淡绿的小襟,越发不能呼吸。
空气一下子便平静了下来,似乎刚才并没有人来过这里,也没有人说过那些伤人的话一样。
他若是真的相信了,我该去解释吗?
可是我要怎么去解释?我自己都不清楚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为何得来的婚约,只记得朗越说那是我年幼时自己的要求。
我要这样告诉他吗?
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怎么去解释给他听?
我心里嘴里越发苦涩,像是吃进了一整根的黄连,却是不得不咽下去,有苦说不出。
思量间,一个人的脚步声已经渐渐的靠近。
我屏住呼吸,心中忽然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出去与他见面,还是该继续藏在这草丛间,再伺机离去。
只是若是出去,我又该怎么开口?
一念之间,子钦已经推开了院子的小竹门,走了进去,又径直进了屋子。
我强忍着心里的痛楚,没有动弹,既然已经错过了见面的最佳机会,我便也就顺从天意吧!
呆在原地,不敢有一丝乱动,只怕那个已经进屋的人会听到声音。
屋里燃起了油灯,橙黄色的光线从窗户薄透的纸里往外倾泻,正好照射在我前方的狗尾巴草上。
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闪动着微乱的影子,我咬着牙,伸手想要触摸一下那光芒。
手刚触到,却是像被开水烫到似的猛一下缩了回来,那温暖的灯光是炽热的,也是我现在无法触碰的。
我的心里好乱,那下午刚整理好的心情,因为陈婠婠的话,变得一塌糊涂。
我是太过于在乎了,也太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凌乱的思绪无法整理清楚,也不知道自己在草丛里呆了多长时间,只是知道,眼前屋里的灯,再一次熄灭。
大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大概是在村长家喝得兴起,要在村里的屋子休息,不来这里了。
油灯熄灭了,整个空间恢复了之前清透的白纱色,我想他应该已经歇下了,稍等了片刻之后,才慢慢起身。
蹲着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我双腿有些麻痹,一时间难以适应,只得静立半晌,等着恢复了知觉,才开始轻声往外走去。
走到篱笆外面,看着院子里微动的秋千,心里万千滋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是好。
站着看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一切都刻进心中一样,良久,才下定了决心,要动身离开。
眼睛四处留恋的看着,忽见那远处溪边,长着一棵美丽的树。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我竟径直往溪边走去,来到了那树的旁边。
走进了才认清,这一棵树,是三年前我和子钦一起种下的结香树,去年我走的时候还不没有我高,今年竟是已经比我高出了许多。
因为是春日里,结香树又是先花后叶,所以整棵树上,覆盖的都是香气浓郁的团团花簇,淡黄色的花蕊让人看着格外舒心。
而最令我惊奇的,是那花朵下的枝条,竟然打上了许多的结,枝条没有断,却是长得更加旺盛。
我伸手抚摸一下那光洁的却被打了结的树茎,我记得离开之前并没有这些大小不一却是有序的结的。
难不成结香树长大之后,会自己打上结吗?
“你是谁?”冷冷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被吓得手猛的缩了回来。
(明后两日更《迟迟归》,亲们有时间也去捧捧场吧!先预祝大伙周末愉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