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未停,狂风呼啸,卷着雨水顺着破损的窗灌入屋子里。
静,屋子里一片寂静,静的廖雨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的很快,脑子转的更快。
屋子里,倒在地上的有六具尸体,两个重伤的杀手和被她抱在怀里,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杨十一。
冯喜和那胖子班主随时都会再站起来,随时都会要了不会武功的她和昏迷的杨十一的性命。
“先离开这儿!”廖雨薇想道。
她费力的扶起杨十一,冯喜却又是一阵怪笑,血肉模糊的脸表情狰狞,在灯光下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救不了他。”
“我一定要救他!”廖雨薇边说,边将瘫软的杨十一背起,只觉得背上的人仿佛有千斤重,让她寸步难行。
冯喜冷冷道:“我们出发之时,老刀已在路上,现在估计已经快到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扔下他自己逃命。”
廖雨薇哼了一声,只作未闻,背着杨十一踉踉跄跄的走出屋子。
屋子外暴雨大作,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衫,贴在身上黏黏的,廖雨薇咬紧牙,费力的背着杨十一,纤弱的身影在暴雨狂风中显得更加羸弱。
半个时辰过后,她仅仅走出两里地。而此时,老刀堪堪赶到那间屋子里,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失血过多的胖子班主早已陷入昏迷,屋子中唯一清醒的,唯有趴在地上的冯喜。
老刀的嘴唇紧紧抿起,一把抄起冯喜,拎着他的衣领,目光凌厉,放着凶狠的光,怒声问道:“人呢?”
冯喜嘿嘿一笑,嘶声回答:“跑了。”
老刀大怒,用力将冯喜掷于地上,冯喜的头狠狠的撞在石制的地板上,碰出一道口子。
“废物!往哪里跑了?”
冯喜道:“难道你看不出我受了重伤?”
老刀冷哼一声,抽刀出鞘,架在冯喜的脖子上冷然道:“如你这种废物,便是活着又有何用?快说人在哪,否则别怪老子一刀要了你这条烂命!”
冯喜道:“他受了重伤,又身中剧毒,应该走不远,你现在若是去追应该追的上。”
老刀又冷哼一声,还刀入鞘,探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两颗药丸,塞进冯喜嘴里。
“上等的灵药,便宜你这龟儿子!”说罢,转身出门,运起轻功沿着廖雨薇逃走的方向急速追去。
小路上,廖雨薇背着杨十一伫立,眼神警惕的打量着前方飞驰而来的骏马,朦胧中,马上的人影有些眼熟。
廖雨薇张望半晌,神色惊喜的高呼道:“蒋进?是你!”
马上骑士下马,上前恭敬对廖雨薇一礼:“大小姐,蒋进有负老爷所托。”
廖雨薇道:“是爹让你来的?哎呀,先别忙着说话,快帮我一把。”
说完,蒋进帮助廖雨薇将昏迷的杨十一扶上马背,廖雨薇跟着也跨上马背,对蒋进说道:“此处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听冯喜那坏家伙的话,那叫老刀的杀手正在路上,现在十一身中剧毒又受了重伤,我要赶紧为他寻个大夫。”
蒋进手指西南方,对廖雨薇道:“西南七里外,有个镇子名为莲花镇,大小姐速去哪里。”
廖雨薇道:“那你呢?”
蒋进笑笑:“我来挡住那杀手。”
廖雨薇点头道:“那老刀甚是厉害,千万小心!”
蒋进抱拳道:“大小姐放心,请大小姐先行一步,待蒋进打发那苍蝇便赶去莲花镇与小姐汇合。”
廖雨薇又叮嘱两句,便驾马急去。
老刀以极快的速度奔行在小路上,远远的,便发现了伫立在暴雨中蒋进的身影。
只见蒋进手中长枪支地,两只眼睛半合半闭,呼吸均匀,有力。一双大手紧紧握住长枪,长枪长七尺二寸,枪头长为八寸,枪杆长六尺,三寸粗细,通身由精铁打造,分量极重。
江湖上用枪的人不算太少,也不算太多。常见兵器除刀剑拳脚外,最多的大概就是棍子。
此刻,银亮的长枪枪头随通体黝黑的枪身绕身旋转而动,隔着虚空,遥遥指向老刀。
蒋进双眼仍旧半开半合,表情凝重,冷然道:“我不管你是谁,最好掉头回去,否则我的枪会在你的身上戳上几个透明的窟窿。”
老刀眯着眼睛打量蒋进半晌,见蒋进的年纪很轻,约莫二十三四岁,相貌英俊,身材高大,脸上具有刚毅坚韧的阳刚之气,他的手握着枪,枪身一看便知极重,却在他手里轻若无物。
老刀的刀缓缓出鞘,带着一阵阵鸣音。
“报上名来!”
刀已出鞘,老刀立身雨幕,一动不动,脸色的表情谨慎、小心。
“是个高手。”他心里想道。
单从蒋进站立的姿势他便可以分辨出蒋进的功夫如何。
“廖家供奉,蒋进。”蒋进凛然道。
雨更大,小路上两人遥遥相望,静静伫立,谁也没有动。
两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对方,寻找着敌人身上的破绽。
水珠顺着脸颊流过,蒋进觉得有些痒,不知是雨还是汗。
隔着密集的雨幕,老刀粗狂的笑声遥遥传来:“一身好好的武艺,却为何都跑去廖家做一条狗?”
蒋进道:“废话少说,若不动手便尽快离去。”
狂笑,如狂风的呼啸声回荡在小路上,回荡在小路两侧的树林间。
“上次一个廖家的车夫竟让老子见识了大日如来掌,不知你小子有甚么本事,能再让老子我开开眼界。”
雨,突然便的更猛烈。
老刀的身影终于动了,手里的那把刀夹带着雨水眨眼间便出现在蒋进眼前。
蒋进面沉如水,长枪随身而动,笔直的如同一道流星,寒光混着旋动的雨水,狠狠刺向老刀的心口。
老刀的身影一闪而逝,身形飞快的贴着枪身沿地面划过,刀如闪电般,以极快的速度斩向蒋进的咽喉。
老刀的身法很快,出刀速度同样很快,变招的速度,角度同样完美的无懈可击,这本就是他三十几年从不松懈的努力累积而成的成果。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枪本是应用在战场上的利器,枪法主要以拦、拿、扎、挑、刺、崩、劈、拨、提、撩等等构成。简简单单几字,却需常年的苦练。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绝不是速成的兵器。
老刀面带冷笑,他很清楚,以蒋进的年纪,选用难以掌握的枪为武器,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当刀就要斩断蒋进脖子的时候,只见蒋进手腕一抖,老刀便感觉肩膀遭受一股大力冲击,嘴里控制不住的一声痛哼,只觉得肩胛骨似是碎了。而刀的攻势未停,仍旧向蒋进狠狠的斩来!
蒋进运起力气,左臂肌肉陡然绷紧,整个人面对凌厉的刀,竟未躲闪,而是用左臂绷紧的肌肉生生挡住了原本斩向咽喉的刀!
刀入肉,堪堪砍刀左臂的骨头上,夹在断裂的左臂骨缝中,竟是在无法移动半分。
蒋进面色如常,丢弃长枪,右手成鹰爪,用力抓向老刀的脖子。
老刀万没有想到蒋进竟是对自己如此之狠,竟为了控制住他的刀,不闪不避,以血肉之躯遏制了原本必杀的一击,而接踵而来的反击竟是让他不得不放弃手中的刀!
刀仍砍在蒋进的左臂中,而握刀的手却已放开,老刀整个人飞退七尺,捂着受伤的肩膀,单膝跪地,口中因为疼痛喘着粗气,而那双眼睛,仍旧紧紧的盯着蒋进。
蒋进咬着牙把刀从身体里拔出,握在未受伤的右手上,口中冷冷道:“若你再不掉头离去,只怕败的是你。”
的确,蒋进虽然也受了伤,但仅是非惯用的左臂,而他惯用的右手还握着刀,老刀的刀。而老刀,肩膀上的伤势极重,虽勉强可以动手,但无论是轻功,身法,还是力度都大打折扣,更何况,他的刀还在蒋进的手里。
老刀咬着牙恨恨说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蒋进道:“能打败你的功夫。”
老刀闻言哈哈大笑:“好小子,竟然比老子还狂!好!今日是老子败了,老子认了!”
蒋进将刀抛向老刀,用脚尖挑起地上长枪,紧紧握在手中,闪着寒芒的枪头指着老刀,说道:“还不快走?”
老刀拾起刀,咬牙说道:“想不到廖家竟人才辈出,他日老子定再上廖家,领教阁下能耐!”
说罢,起身长身而去。
暴雨还未停,反而越下越大,雨中的蒋进静静伫立,姿势并未改变,目光看着老刀离去的背影全部消失在雨幕中,这才长吁一了口气,用右手在手臂上点了几个穴道止住鲜血涌出,提着长枪向莲花镇而去。
雨一直在下,天色已经朦朦而亮,漫长的黑夜已经过去。
廖雨薇驾马疾驰,马上昏迷的杨十一脸色不再苍白,反而有些发紫,嘴唇也已经发黑。
廖雨薇知道杨十一中毒已深,若再不赶到莲花镇为他找到大夫,怕是挺不过两个时辰。
她脸色焦急,心中更急,手里的马鞭不停抽打着马匹,加快奔跑的速度。
莲花镇终于遥遥而望,天还未全亮,莲花镇四周一片寂静。
镇子里空旷无人,人们还在睡梦之中,廖雨薇急切的四下寻找医馆。
终于在镇子南面的小巷子里,找到了家不大的医馆。
医馆的门还关着,廖雨薇翻身下马,因为着急还险些摔倒,踉踉跄跄的跑到医馆门口,用力拍打木质大门。
“有人吗?有人吗?”
敲了半晌,医馆里终于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脚步声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谁啊?关门了,天亮了再来吧!”
廖雨薇在门外恳求道:“我有一个病人,身中剧毒,还望先生相救!”
大门打开,露出一颗年迈的脸,那是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苍老、平平无奇,刀刻般的皱纹,白花花的胡须。
“不是说了天亮再来么?”
廖雨薇一把拉住房门,硬生生挤开,一把拉住老大夫的袖子,低声恳求道:“您老行行好,怕是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老大夫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把人带进来吧。”
廖雨薇欢喜的一叫,吓得老大夫噤声道:“小点儿声!我这里有贵客!”
廖雨薇喏喏应是,忙牵着马将杨十一带进院子里。
院子不大,摆放的尽是晒干的药材,因为下雨,却都被遮住。
老大夫说道:“带着人跟我进屋吧!”
廖雨薇费力的将杨十一从马上搬下来,又费力的背起,将杨十一送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