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讲到,仇浑循迹追踪鬼尸二人却遇见鬼武宗一干人等正密谋逃遁,本想缠斗拖延时间以待援军,却遭到众多高手围攻,鬼武宗副宗主更是卑鄙地偷袭并重创了仇浑。就在仇浑重伤之下,命悬一线之际,却被一神秘白衣女子所救,鬼武宗虽然折了鬼泣、鬼影二煞,但是副宗主和鬼魅却得以逃走...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声音在仇浑耳边回荡,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似乎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有些光影似在晃动,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可眼睛刚刚睁开一条缝,就被光线刺的剧痛...模糊的意识开始慢慢清醒,脑海中忽然又浮现起那个白色清丽的身影,如冰清,似玉冷,白雪般飘然而至,又仙子般翩然而走,虽然只是须臾间的相望,但是却觉得那女子如此熟悉、如此亲切...“这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会如此及时的出现?又为何要救我?”仇浑就这么深深的想着,他的心中此刻有太多的为何...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一动,有些干裂的嘴唇也努了努,喉咙也发出一点轻微的呻吟声...“大哥没死!大哥动了!大哥动了...”欣喜的声音飘荡起来,仇浑再次奋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一次两次三次...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似是开心的手舞足蹈。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童欢。不久,一群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影在眼前晃动,一只手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接着又感觉手指在撑开自己的眼皮...
终于,仇浑睁开了眼睛,正对着自己的是一张十分清秀而熟悉的脸,他努力地看了看,极为微弱地喊了声:“三弟!”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胸口忽然一阵剧痛传来,还是无奈地躺下。那人急忙扶住仇浑躺平了身体,并说道:“大哥别乱动,小心崩裂伤口!”一个略显有些年纪的声音传来道:“穆其珍,仇大人的伤势到底如何了?皇上可等着我回话呢!”穆其珍见问,立刻起身转头回道:“禀陆大人,仇大人的伤应该已无大碍!”
陆炳似是有些焦急的追问道:“并无大碍?大前天你就跟我说并无大碍,问了你几次都跟我说并无大碍,你今儿还跟我说并无大碍,那仇大人怎么瞧着还是有气无力不甚清醒?”穆其珍见催问,却也并不着急,轻轻答道:“陆大人莫急!仇大人是外创太重,失血太多,故而血气不足,加之胸前肋骨断了三根连带稍微伤及了脏腑,使之周身血气更不调和,所以才会如此!”
陆炳似乎并不买账,道:“你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医理,就跟我说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好好说话?”穆其珍略加沉思道:“卑职再开一副药,辅以针灸,担保一个时辰内他便可清醒如常说话,只是不可劳神太久。”陆炳本来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听他这么一说,遂走到一把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抬头说道:“好!本官就再等你一个时辰,可要是还不清醒怎么办?”穆其珍双手一拱说道:“任凭大人处置!”说罢,便走到一幅桌案前迅速挥笔写就了一副药方,并递给站在案旁的一人说道:“烦请二哥亲自到厨房煎药,所需药材,那里会有人给你一应帮衬!”那人接过药方,道:“三弟放心,包在我身上!”说罢,便向屋外跑去。
穆其珍也随即起身取出银针,走向榻前为仇浑施针...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后,仇浑就如穆其珍所说般清醒如常了,只是脸色甚是惨白。众人见他想要说话,忙拿来枕头在其身后垫了一下。仇浑看到陆炳也在屋内,忙勉强着欠身说道:“陆大人,卑职...重伤在身...不能行礼,请...大人赎罪!”陆炳忙坐到榻前扶住仇浑说道:“哎哟...仇老弟,此处没有外人你就不要再拘礼了。见你无事,我也可向皇上交代了!”
仇浑一听,忙问道:“皇上?皇上怎么了?”陆炳回道:“皇上无恙,而且已然康复!你身上冒死夺来的玉灵丹,不但救了你的命,而且治了皇上的病!”仇浑听得有些糊涂,问道:“皇上的病?”陆炳见仇浑疑惑,忙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唉,我恐怕也是急糊涂了,忘记你是外官,不知皇上内事!皇上自年少时就有些体弱,常会气喘咳嗽,太医们一直束手无策,你这带回来的玉灵丹经太医院会研之后,公议断定是奇珍极稀,百灵之药,故献于皇上服用!只三粒,皇上的多年顽疾就痊愈啦!仇老弟,这次你真可谓是因祸得福了,等你康复了以后,皇上必有重赏!”
仇浑却似乎并不对赏赐之事有任何关心,言语忽然一转问道:“那群贼人抓到了没有?宝物追回了没有?”陆炳见他问到这些事,说道:“那晚带队寻你并追剿叛贼的,是你的属下童欢,详细情况你问他吧!”童欢听言忙走上前去说道:“大哥!那****带大队人马追上你时,见你已是伤重,不省人事...”仇浑突然皱起眉头,极为费力地挥了挥手,打断他说道:“说...重点!”童欢被仇浑的话说的一窒,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道:“贼人走脱了三个,宝物寻回了...”童欢却待要继续说,却看见仇浑一脸失望之色,知是大哥心中不悦,便立即住了口...
这时,那个穆其珍口中的“二哥”却缓缓走了过来,沉声笑道:“大哥,是为了不能将贼人尽数剿灭而耿耿于怀吧!?”仇浑看了看他,失望之色稍解,说道:“二弟你也来了?正是如此!”穆其珍却是过来插话道:“这外敷之药、内服之药嘛...小弟我已经开完了,那接下来的这心药,就要劳烦我们眼前这位博学****的鲁元亨夫子了。”
鲁元亨微微一笑对着仇浑说道:“大哥,此次虽然未能诛灭所有逆贼,但是他们的底子却已经都被我们摸清了。这群逆贼均来自云南,归属于一个名叫‘鬼武宗’的江湖帮派,起于唐末‘藩镇割据’之时,宗众傣多而汉少,极擅丹药巫蛊、鬼魅玄术,且偏居于一隅而自成一脉。他们本来多以贩药渔猎为生,多年来与周边官府、各族、各江湖门派也是秋毫无犯,少有恩怨,只是近几年来新宗主接任掌门以后,突然崛起,大刀阔斧、改弦更张:杀人越货,偷抢扒拿,蛊惑人心...为了扩充实力,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现如今其势力已广布云南各处,大有和云南苗人第一大江湖帮派‘五毒教’平分秋色之势。”
仇浑听到此处,忙问道:“那二弟!可知道‘鬼武七煞’之事?”鲁元亨笑道:“大哥莫急,小弟正要说到此处。他们当中的掌大权之人,按地位排列从高到低的话,依次是‘一宗、二副、四巫、七煞’。七煞也就是大哥口中所说的‘鬼武七煞’:鬼尸、鬼公、鬼婆、鬼奴、鬼泣、鬼影、鬼魅。鬼泣鬼影已经被大哥所斩,而那在阁楼上的所谓“安西五鬼”实际上是鬼公的五个弟子。”
仇浑听到此处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并未真的重创鬼武宗了!?”鲁元亨见大哥似乎又要动怒,知道不可再说烦心之事,随即抚慰道:“大哥此言差矣!小弟听闻破敌之道,攻心为上,杀人次之。如今,知贼底细,贼形已露;贼众多死,贼胆已寒;宝物寻回,贼谋已破;京师安定,贼势已弱。鬼武宗的骨干虽然此役并没有受到大的重创,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浮出水面了,以后收拾他们已经不难了。”
正在一旁听的众人,虽然也都知道鲁元亨的抚慰之意,但是他如同抽丝剥茧、鞭辟入里的分析也迅速博得一片钦佩之色。陆炳大人也不禁赞赏道:“仇大人,本官从前可真是够糊涂的,没想到你这帐下真可以说是,卧虎藏龙啊!”仇浑见上司夸奖,连忙道:“大人谬赞了,他们只是有点歪才!”
陆炳听罢,开怀一笑道:“哈哈...仇老弟,就不要过谦了。见你无恙,我这心里的大石也算落了地,这就不打扰你静养了!皇上还在宫中等我回话,我这就告辞了!”仇浑听言,道:“陆大人赎罪,卑职不能远送了!你们替我送送大人。”陆炳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拘礼,又向众人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众兄弟本来还想和他再说会儿话,却被穆其珍阻止了,并再三提醒,仇浑需要静养...
光阴荏苒,自从鬼武宗被扫荡出京城,长久无事,不觉三个多月过去了,似乎转眼之间便已是将近除夕了。得几位结义兄弟的悉心照料,陆大人也时常过来探望,总带些皇上赏赐的名贵补药,仇浑的伤总算好了八九成,手脚已经灵活自如。他本是武夫出身,最是爱动,为了养伤竟在屋里躺了百余日,早就憋得受不了了,无奈几个兄弟轮番看守,总不能动弹。这一日,轮到穆其珍看守,因要调整下药方,却缺了几味草药。此时,正是清晨,他见仇浑熟睡,想着去去就回应当没什么大碍,便早早地出去了。
他哪里知道,这仇浑却是装睡,等他走的远了。仇浑听到无声,便提了提气,一下子竟从榻上凌空翻了下来。看到透进屋子里的阳光甚好,他料天气定然不错,便想着出去舒展下筋骨。遂甩开大步便往屋外走,快要走到门口时,目光突然落在了书桌旁墙壁上挂着的岳飞画像,画边题写着那首《满江红》,他驻足默然看了片刻,待要收回目光时,却一下子触到了画旁边挂着的,他那把心爱的绣春刀。他缓缓走到近前,只见那刀鞘刀把之上因长久不用竟然是落了一层灰尘,蓦然叹了口气道:“老伙计,委屈你了。”
仇浑取下绣春刀,又拿来一条毛巾细细擦拭着,直到看起来和他受伤前一模一样,然后穿起飞鱼服,走向门外。“吱呀”一声,正门打开,阳光一下子刺的他许久才睁开双眼。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颇大的一层四合院,没有广厦高楼,只因仇浑速来简朴,不喜欢豪奢,故而从他置办了这个住处后便没有再换过,之所以院子颇大,只是为了练武。
那院子里并无什么花草点缀,只有一左一右两棵树,一颗桃树,一颗梅树。如今阳春未至,那桃树自然是枯枝萧索显得落寞了些。再看那梅树,在这寒冬里却是格外快活,满树的白色梅花凌寒怒放着,许多花瓣上还留着些残雪冰晶,阳光照耀之下晶莹闪闪煞是好看。寒风乍起,一片花雨随风飘落,阵阵暗香幽幽而来,仇浑深吸了一口气,欣然道:“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好诗!好雪!好刀!”
“噌”的一声,绣春刀出鞘,仇浑单手执刀腾空向前一翻,落在院子正中央。巍巍立定,气沉丹田,运走全身,忽地刀光影起,映着旭旭朝阳,迎着冽冽冬风,刀在仇浑的手中仿佛注入了魂魄一般尽情地狂舞了起来。舞了一会儿,正在尽兴之时,忽然传来一声喝彩:“大哥好刀法!”仇浑一招龙卷残云后,落在地上,收刀一看,却是童欢。
正要说话时,却从右边院墙那里又传来一声:“我也来...”只见一道身影似是将要跃入院中,却听到“啪...嘭...”连着两声,墙头的瓦土随声迸射。仇浑童欢同时一看,但见那人两只手里各拎着一提纸包做老鹰展翅状,胳膊贴在地上,却是头着地,两只腿耷拉在墙边,其中一只还在微微抽搐...
二人见状,忙上去搀扶起来,仇浑一看,那人满脸是土,两个鼻孔正在不停地冒着血,那容貌甚是像极了戏里的丑角。那人是谁?正是穆其珍。二人见他这副惨象,忍不住大笑,仇浑忙帮着他擦拭脸上的污秽。童欢一边擦一边笑着说:“三哥,小弟早就听说你武功甚是高强,没想到这招‘天狗吃屎’,你竟能练到‘土崩瓦解,血如泉涌’的境界!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