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白梅一直面挂微笑躬身认真地听。此刻白梅微微抬头,欲言又止。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怅然道,“小树初识人间之时,得熊府太夫人精心照料,尤其在刚从江南迁居长安之际,或许因为千里奔波,小树在异乡陡然灵性倍增。在太夫人亡故后,更加得了熊府夫人的一个秘密。夫人身前颇有些不平,因为熊老爷宠幸几位年轻姬妾的缘故,常抑抑不乐,认为熊老爷不顾昔年青梅竹马的情份,忘了结发夫妻的初心。故此,夫人身前常来小树这里,在树下挖了一个洞。每次夫人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自割中指,滴血入土,在树洞内埋下一段幽怨恨意。长此以往,小树得夫人精血滋润,树根吸食得人间七情六欲,逐渐长成了一个情痴的性子。却由于年岁尚幼,性别未定,自己也不知自己是雄是雌,每每在孤月下,怅然怀想。想着,夫人既然如此恨熊老爷,却又为何不离开他?可见仍是爱着的。然而夫人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总是自怨自艾,哀叹年华老去,不再得熊老爷真心喜爱。待见到熊老爷的时候,夫人又每每喜不自禁,开心的很。小树愚痴,心想着,原来这人世间的感情是如此奇怪,明明喜欢那个人,却不说。明明心里为了这份喜欢,觉得非常委屈,又不肯表达出来。——所以,小树便发了一个痴念,想也找个人来爱。或者,试一试,便能明白了?”
白梅说到此节,停顿了一会儿,苦笑道,“于是,我故意引小白来到树下,以侵润了夫人心血的叶子喂食她。天长日久,小白她,终于开智了……化成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妖精。”
这一大段话,白梅说的非常缓慢,时不时会停顿下来,陷入对往昔的回忆之中。夏蕤却奇怪地没有打断他。也许是感慨于白梅与小白这两位的白痴爱情,又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总之,他没有打断白梅。所以白梅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他与小白的故事。
说完后,白梅也觉得诧异,抬头看夏蕤。
”跟他说这么多废话作什么!快解开我的法术!“红绡女急切道。
夏蕤走过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梅和垂头丧气已经暂时失去妖灵之力的鹦鹉鸟。他把玩着掌中的鱼唇剑,一时间有些焦躁。”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多废话!“他挠了挠头皮,开始有些心慌意乱。
红绡女不甘地瞪着他,挺起胸膛。红色牡丹花刺青,全身妖娆的花瓣,加上那张突然变得柔美的脸。
”该死!“夏蕤掉过头不看她。
“你如果当真记得我,为什么不心疼我……我为了你,追踪千年而来。夏蕤,你欠我一条命!”红绡女突然情绪失控,大吼道。脸上热泪滚滚。
“追踪千年?”夏蕤有些茫然。
“我为了你……”红绡女捂住脸痛哭,没有再说下去。
夏蕤不知道说什么。
白梅望着夏蕤与红绡这对人儿再次惘然,深刻地想到,果然,这世间的神仙们掐架,与他和小白是毫无干系啊!跟这些大佬们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相比,自己与小白的破事,那真是,不堪一提!在生死流转前,又有什么样的深厚缘分,才能够如红绡女这般,与前世心爱的人在时隔千年后再次相逢?他能为小白痴情到如此地步吗?小白呢?熊旻呢?……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有分定。
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
白梅突然间大彻大悟,回身对着红绡女叩拜,口中叩谢道,“白梅明白了!多谢……指点!”他终究不敢说,多谢娘娘指点,隐去了那两个字。
“你明白了什么?”夏蕤恼火道。事实上,自从院子里出现那道冲天的红色妖光后,夏蕤便一直有些焦躁不安。他在院子里反复踱步,恼道,“本公子这就收了你,也收了这只鹦鹉,送你们去地府!”
“好!”白梅霍然昂起胸膛,抬头望着夏蕤,目光很清明,不惊不喜,不怨恨,甚至也不再恋恋不舍。
他没有再替小白求情。
甚至没有再看小白一眼。
就这样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