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屋内描金雕花的家具无一不彰显着屋主的富贵,床上躺着的小女孩还未苏醒,叩门声已经响起。
“二小姐,该起身了。”
声音未落,只见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孩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两名端着洗漱工具的小丫头。说话那位穿着淡青色的比甲,内里是白色的袄子,腰上系着红色的巾子,头上簪着几朵珠花,面容沉静大方,倒是比起一般小门小户的小姐更有气质;后面跟着的两个小的也是一般打扮,只是身上衣服的料子明显不如前面的好。
夏渺渺听到叩门声就醒了,没办法,她几年来一直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因此听见说话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是春晴姐姐来了。”她说着语气特地放的很柔,横竖这具身体才5岁,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正是奴婢。”被唤春晴的丫鬟语气十分恭敬,转而对身后的两个丫头道“二小姐已经醒了,你们两个快去服侍二小姐更衣。”
夏渺渺虽然知道这就是大家族的规矩,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见过多大世面,在两个小丫头准备给她穿衣服的时候连忙诚惶诚恐的说:“可不敢劳烦两位姐姐,我自己来便是了。”说着还就势去拿丫头手上的衣服。
两个小丫头对夏渺渺的做派很是不屑,拿着衣服的那个甚至在夏渺渺就势拿衣服的时候都没有阻止,眼看夏渺渺自己拿着衣服要穿,春晴沉下脸来喝了一句:“没有尊卑的小蹄子,二小姐千金之躯,哪有自己穿衣服的道理,还不快去服侍了,你们是看我平日里好性儿眼里就没有了主子不成!”
两个丫头听到春晴的呵斥连忙把夏渺渺手上的衣服夺了来,恭恭敬敬给她穿起衣服来。
春晴看着被两个小丫头摆弄的夏渺渺,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语气放柔了道:“二小姐,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奴婢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府里,传出去可要叫人笑话的。”
夏渺渺连忙低下头,脸上露出羞赧之色,怯怯的道:“渺渺知道了,多谢春晴姐姐的提醒,我刚来许多事都不懂,还望姐姐以后多多教诲。”
春晴虽然语气恭敬,但是夏渺渺知道她其实对自己这个所谓的“二小姐”没有多大的重视,不过是情面儿上的话而已,凭她刚刚那句“她们”是奴婢就知道,若是真心看重她,就该说“我们”都是奴婢才对。
听见夏渺渺的话春晴一愣,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哪有主子跟丫鬟说“教诲”的,不过夏渺渺的话还是让她很受用,于是语气里倒是几分真心
“二小姐,以后你这名字可要改了,你现在是夏府嫡出的二小姐夏清芙,人前人后可莫说错了。”
“是,渺...芙儿知道了。”
看着夏渺渺,春晴眼底有几分满意,才几岁的女娃娃,能有这份反应已是不错了。
衣服穿好后两个丫头又给夏渺渺净面,继而准备梳头,夏渺渺趁机打探消息。
“春晴姐姐,这才卯时一刻(相当于现在的五点一十五),这么早起了,可是要见什么人?”
春晴略微有点诧异,眼前的小女孩倒是聪慧。
“正是呢,二小姐昨日进府时辰晚了因此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今儿个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府里的几位老爷夫人也在,大老爷大夫人也去。”
春晴口中的大老爷大夫人就是夏渺渺目前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了。
这事情还要从以前说起,她本是异界一缕幽魂,附在这具身体上的时候这具身体不过四岁,她醒来是感觉饥肠辘辘,想来原主竟是被饿死的。
经过几天她才搞清楚状况,这具身体的父母双亡,母亲去世前将她托付给邻居照料,给了一笔足够让邻居抚养她长大的钱财,可惜这世道总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邻居在她母亲去世一月之后便将她卖给了人伢子。还好她良心未泯,这人伢子是专门给大户人家培养丫头用的,并不是养大后卖与勾栏卖笑。
只是人伢子哪有良善的,原主又是个笨的,之前也没吃过苦,哪里受得了人伢子的打骂,她不过争辩几句便给关在小屋子里净饿,没想到就这么被饿死了,正好便宜了穿越过来的夏渺渺。
她自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后便想着,起码要活下去,哪怕以后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也并不是没有出路,怎么说她也比别人多十几年的阅历不是。
打定主意后她便努力跟着其他的小女孩学习,其实教的也不外乎是一些伺候人的工作,这具身体底子弱些也被夏渺渺慢慢的调养了过来。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她以为至少接下来的几年她的生活是不会有变化的,就在昨天傍晚,人伢子将她喊了出去带到一个大酒楼的雅间里,那里有一对夫妻,看着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夏渺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好敛气屏声的观察情况,若是什么会伤害她的事情,她就是拼死也得逃出去。
那男人还未说话,那妇人便急急道:“可就是她?生辰八字都正好?”
人伢子满脸含笑道:“正是,老爷夫人,这娃子身家都是清白的,父母双亡,照料她的邻居因家境贫寒无力抚养这才将她卖了,接手那日我问了生辰八字的,错不了。”
夏渺渺听得内心撇了撇嘴,狗屁的家境贫寒,就是不想养个拖油瓶罢了,还能昧下一笔钱财。
那妇人眼神激动,望着身边的男人道:“老爷,你看......”
那男人沉吟了一会道:“身家清白父母双亡倒也罢了,只是看起来瘦小了些,不知道规矩怎么样,若是被你们教成了那丫头的做派,接回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人伢子听说连忙道:“老爷放心,这女娃子送过来不过一年功夫,才略教了一点伺候人的事儿,想来规矩方面不会有问题。”
男人这才没有了二话,见自家老爷没有异议,那妇人接着道:“卖身契可都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老爷夫人请过目!”
夏渺渺这才弄清楚,感情这对夫妻是要把她买回去,看她们的打扮,想来不会是什么小户人家,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想来不会比在人伢子这里差,她也就认命了。
等到那对夫妻与人伢子交付了银钱,拿了卖身契,便将她带到了一辆马车上,她一直扮演着哑巴,可是三人在一辆马车里,她还是感觉到了那对夫妻的审视。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她,良久才道:“模样儿倒是不错,身量跟芙儿也差不多,我可怜的芙儿......”那妇人说着眼泪便上来了。
男人声音一沉:“哭什么,大师都说了,如此一来便可挡灾避祸了,咱们芙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妇人拿帕子拭了泪,语气里多了几分开心:“老爷说的是。”接着又问夏渺渺
“几岁了,叫什么名?”
刚刚不是问了生辰八字了么,怎么还问?不过夏渺渺可不敢这么说,只能怯怯的道:“刚满五岁了,姓夏,名字叫渺渺,烟波浩渺的渺。”原主叫什么她不知道,只能用自己原先的名字了。
闻言那男人倒是一怔:“也姓夏,看来这倒真是缘分了,听你的口气,似乎读过书?”
“未曾,只是母亲未去世之前也曾教过小女识字,因此略微认得几个。”
夏渺渺觉得,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她还是扮弱的好。
“认得几个也不错了,回去以后自有人教,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叫夏渺渺了,你是我夏正仁嫡出的二女儿,夏清芙,知道吗!”男人语气很严肃。
夏渺渺懵了,这是什么状况,见过买人回去做丫鬟的,这还第一次见买人回去做女儿的,难道他们没有女儿想要养一个?不可能啊,这种看起来就像大家族的人怎么会缺少子嗣。
夏渺渺睁着大眼睛看着夏正仁,那瘦瘦的小脸上一双大眼,倒平白添了几分可怜。
夏夫人是个心软的,见状埋怨道:“老爷你何苦这么凶,她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回去慢慢教就是了,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芙儿。”
见夏老爷默了,这夏夫人又对夏渺渺说:“好孩子,别害怕。”
夏渺渺点点头,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夏夫人,声音清亮的说:“不害怕,夫人长得这么好看,就跟那画上画的一样,肯定不是坏人。”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点好听的总不会有坏处,何况这夏夫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正是容颜正美的时候。
果然,听见夏渺渺这么说,夏夫人掩唇一笑:“倒是个会说话的。”
马车悠悠的前行着,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下去了,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从夏老爷夏夫人的言语中,夏渺渺终于明白了她们买她做什么了。
原来这夏老爷跟夏夫人生有两女一子,二女儿夏清芙从一出生就体弱多病,病痛不断,两夫妻名医寻遍也不见好,几年来吃的药比饭还多。就在前不久,灵云寺的高僧云游归来,两夫妻带着女儿前去拜访,高僧说他们这二女儿命里多灾,乃是定数,若就此下去只怕活不过十四岁。
夏老爷跟夏夫人悲痛欲绝,高僧见两人爱女心切,便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这法子便是给她这个二女儿找个替身。
所谓替身就是去民间找个与她们女儿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女娃,把她当做夏清芙养着,而夏清芙就寄在家庵里,取了法号,平日里只能唤她的法号,务必要将替身当做真真正正的二小姐一般教养,若替身能平安活到十四岁,那夏清芙的劫数便完了,以后自会一帆风顺。
夫妻俩听得有这法子,立即就托人打听了去,费了几日这才找到了夏渺渺,她的生辰八字跟夏清芙一模一样,连出生的时辰也分毫不差,于是夏渺渺便被当做替身买了回去。
知道原委的夏渺渺内心苦笑,这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似乎天上掉下了一个馅饼正好砸在了她头上,如此一来,起码接下来九年里她就是衣食无忧的夏府二小姐了。
可是天知道,这深宅内院的生活只怕不易,这日后如何也是未知数。
跟着夏老爷夫妇回到夏府之后夏渺渺就被安排到了一间房间里休息,因天色已完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
今日一大早,这便是春晴来唤她起床了,春晴是夏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想来夏夫人跟她通过气,因此今天她才对她这么恭敬。
夏渺渺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被梳成了双丫髻,点缀了几朵珍珠串成的小花,乌黑的头发印着洁白的珍珠,倒是灵动;身上衣服也是华美贵重的丝绸,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夏渺渺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春晴看着打扮一新的夏渺渺,眼神亮了亮:“二小姐这么穿可真好看。”她不是说假话,这样的夏渺渺哪里还看得出前一天还是人伢子那里的小丫头,一身的气派一点也不输给府里正经的小姐。
夏渺渺假装红了脸:“姐姐谬赞了,芙儿这便好了,可是就去老太太那边。”
春晴福了福身:“二小姐随奴婢来。”说着吩咐两个小丫头:“好好引着二小姐走路,出了什么差错可仔细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