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法力的支持,凝霜剑光仅仅维持了数息便黯淡敛去,沈若瞬间连人带剑直直下落坠入湖水之中,“啪”的激起丈高水花。
“沈师弟!”候在柳林之外的诸葛青等一众弟子见此情景不由大惊失色,当即想要上前相救,却听闻上空传来一声大喝。
“且慢!诸位请勿妄动,太玄宗沈首席正处于养育道基的关键时刻,安心在此等候即可,切不可上前干扰于他。”苍鸿子身处剑光之中,第一时间来到柳林边缘止住众人莽撞之举。
诸葛青等人也知自己关心则乱,当下只能按捺心情紧张地注视着静湖情形。
跌入碧绿湖水之中的沈若与凝霜飞剑一路下沉,直向湖心深处落去。不过他此时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外界情形,一身法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意识更是陷入冥冥飘乎、无知无觉的奇异状态,心神全部凝聚到虚空一点上。
物我两忘的混沌状态仅仅持续了短短数息时间,陡然阵阵剧痛从身躯各处冒了出来,一下将他惊醒。
好似体内在寸寸坍塌一般,不断有细微杂质生生剥离开来,那从骨髓深处衍生出的疼痛绵绵不绝,让他张口想要怒吼出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湖心深处,当即连呛数口湖水,这才完全清醒,赶忙收敛心神、抱守元灵。
体内剥离出的五行之气层层叠叠向外涌出,直接将湖水迫开形成一个数丈方圆的空洞。如果从湖泊上方望去,就能看见五色光华波动不定、碧绿湖水翻滚涌动的奇异景象。
以沈若元灵之强横,恢复神智之后立时能够掌控全局,便不在有太大波动,只是咬牙不断承受那无穷无尽也似的剥离痛楚。
直至苦撑良久全都扫荡殆尽,他才蓦然发现体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细小黝黑的奇物,约有婴孩手掌大小,表面光滑细腻,看起来如同石块一般,却有无数难以觉察细小微孔同时张开,精纯至极的法力源源不断流出瞬间涌便全身,而先前痛楚早已不翼而飞。
经文有云:道基者,成道之基石。
他一直以为所谓道之基石不过是一个象征意义,又或者如神识般虚无实体,此时才惊觉这新生基石静谧无声悬于体内,尽显厚重沉稳,分明是有形体的实物。
更为奇妙的是自己只需移开注意力,基石便隐匿不见,而意识倾注其上,就立刻重新浮现出来,就像自己与生俱来的手眼般灵敏自如、毫无关隘。
此时从他体内剥离出去的五行之气已经渐渐消散,湖中之水再无阻碍倾泻涌入空洞之中轰然作响,眼看既要将他淹没。
沈若心念电转,下方湖水深处蓝光暴起,瞬间将他身躯一卷笔直上飞,眨眼间已冲出湖面,带起道道水帘。
悬浮于空中,感应到体内基石生机勃发,精纯无比的法力源源不断在其间流转出入,全身无数毛孔俱都一道张开呼吸吐纳,身心舒畅已极,愉悦无比的畅快之意不找个方式发泄出来恐怕就要憋坏了。
他几乎下意识反手一挥,湛蓝剑光绽放闪耀跨越空间,轰然将静湖破开数十丈深的沟壑,茫茫湖水截成两半久久不能合拢,无数鱼兽虾蟹霎时遭了殃,四处挣扎逃跃。
旋即沈若纵声长笑,剑光一团冲天而起,这回是真正地身剑合一了,驭使璀璨剑光如臂使指般随心所欲,再无半点羁绊窒碍。这凝霜飞剑品质极佳,在他御使来更是风驰电掣,此时心无旁骛直上云霄,不出片刻便已现身万丈高空之上。
极目远眺,只觉天风烈烈、云卷云舒、霞光漫天,实在是前所未见之雄奇胜景!心情惬意无比,一阵御剑翱翔之后,早已将胸中闷气全数吐出。
遨游九天,出入青冥,何等恣意!
在这一刻,沈若只觉先前所受诸般苦痛全都值得了!冲关突破之时那令人几近绝望的压迫感,正是毁灭之后走向新生的生动诠释。
修炼,突破,新生。这一刻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令他心生几许明悟。
陷入沉思之时,一只身长数丈、背生四翼的奇异禽鸟自上方悠悠然飞过,好奇地盯着沈若望了半天,似是在判断这是件什么物事,最终晃晃脑袋远离而去。
沈若只得按捺住继续拔高的冲动,再往高空而上不仅有各类凶猛异兽,更有玄奇天象、危机暗藏,不是他目前修为所能触及的,当即收敛心思开始下落。
接近地面数百丈之时,无意间抬首,望见一轮夕阳斜挂于地平线,天边红霞无边无际,如同火烧般辽阔壮美,忍不住停驻剑光欣赏这难得的美景,来到山庄多日,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赏傍晚的景色。
“没事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在各处远眺落日。很多人询问山庄名字的由来,我想沈首席此时应当明白了。”
无需回头,沈若神识早已感应到苍鸿子剑光落在身后,与他一同望向天边落日。
“不知不觉,已经三百余年过去了。”苍鸿子似是有些怅然,若有所思般自语道。
沈若心中一动,这才细细打量苍鸿子,醒觉他与一般人族修士相比有些特异之处,在自己晋升道基境界之后感觉更是明显。
“现在不应该叫沈首席,应该称呼沈道友才对。还未恭喜道友基石稳固,修为更上层楼!”苍鸿子微笑向他望来,语出真诚道。
沈若轻声谢过,略一犹疑还是没有将话问出口。难道直接问对方是何妖类化作人形?各大宗门对妖修异类的态度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宽容的,不乏有妖修奇兽寄身宗派之内,只要不为害人间,多半取持中之态。
落日山庄存在于此间时日不短,既然各大宗门都毫不介意,想来他也不必过于操心了。
想通内中缘由,对于苍鸿子传递来的善意,他自是坦然应对。
回至太玄宗一众弟子当中,按下剑光,诸葛青等人也是各个欣喜围了上来,纷纷嬉笑道贺,有那略微相熟些的,还打趣说沈师兄道基大成应当散喜发红包。
此时沈若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伸指点了点那几个促狭搞怪弟子,大笑一声道:“好处都在我身后柳林之中,你们还不快去伸手自取,还要我送到面前来不成?”
他先前神识洗地,剑光纵横,在柳林之中大扫荡一番,已经收取了无数灵蝉,但是毕竟仓促,必有极多漏网。
这听音取蝉最大的难点就是宁母灵蝉聚堆,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灵音围攻,现在被他蛮横扫去许多,只剩稀稀落落小半,难度反倒大大降低,也无需像先前那般小心提防,效率自然能够提高不少。
太玄宗众弟子先前心系他的情况,此时反应过来,再看已经有不少其余宗派弟子和散修迫不及待三三两两进入林中,当即恍然纷纷拍脑争先恐后取蝉去了。
那方寸宗宋延庆却是一直等在旁边,见太玄宗弟子散去方上前来恭贺。此时他早已经失去与沈若争雄之心,两人的差距几有天壤之别,倒不如趁机与之交好,日后照面也好说话。
沈若对这些客套寒暄也渐渐驾轻就熟,轻松几句便让他大生好感心花怒放,那粗豪弟子祁山更是连连拍胸说要邀请他前去方寸宗好好招待一番。
这些宗派弟子其实根基都颇为扎实,虽然不像他般机缘巧合一步登天,也是不出三两年大半都能突破道基境界,稍稍花费些心思结交一番,何乐而不为,况且这也是沈若最为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