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半规,萱姬才从子桓的正元殿出来,但并没有径直回千萱殿,而是去了司乐府,虽然知道机会渺茫,同样的技俩,子游不会用两次,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子桓的态度也很明显,子游并没有回来找他,至于姜白依,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如今依兰宫已然改为千萱殿,那就得重新给她安排宫所,子桓让萱姬下午在正元殿等的时候,便去慈安宫见过了太后,太后说:“既然回来了,就让她来我这寿安宫先住着吧!当时是她不辞而别错在先,如今你已为皇帝,还愿不愿意封她为妃,就自己做主吧!哀家无心干涉。”
太后的这番话算是给了子桓一个定心丸,当时表现对姜白依的痴狂,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如今大局已定,他实在没必要再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为妃,纵使她风华绝代,仙子绝貌。
萱姬这一下午都在正元殿,子桓去寿安宫的空档,她便自己跟自己下棋,等他回来的时候,棋局已死,萱姬笑着跟子桓道:“你来帮我解解棋局可好。”
子桓温润一笑道:“难得你有这么好的兴致,桓必然奉陪佳人!”
棋过三巡,萱姬便告辞了。她心中有事,定不下心来下棋,子桓自然也看出来了,打了个哈切,耷拉着眼皮道:“朕困了,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朕。”
萱姬一笑道:“那皇上还是好好休息吧!臣妾就先回去了。”
子桓慵懒的眼皮没有抬起,嘴角一笑道:“嗯!去吧!”
正元殿外的还白裕桥此刻已经被半规的西阳染成的橘黄色,远方的大树,大树的墨影,衬得这楚宫多了份秋的萧索。萱姬回头看了看层层隔帘内的子桓,他是个聪明的君主,也会是个明朗的君主,他的一抬眸,一微笑,总让她有种子游的即视感,子游的温润曾一度让她觉着这世间再没有了比他更让她活的轻松的男人了,而现在,子桓的存在,让她有了一丝的怀疑。
子桓从来没有强迫过她,虽然大丧一过,便第一个封她为妃,但大礼既成的那个夜晚,他也不过是抱着她,躺在她的身侧,温柔而优雅的睡了一觉而已。
萱姬揭下喜帕,在他的鼻侧,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不动不摇,只是那么睫毛微颤,平静而深沉的躺着。
从此以后,萱姬对他正如他对萱姬,在三千佳丽的基础上,多了份尊重,也正是因为这份尊重,让萱姬对他,就像当年对子游一般,有种说不出来的依赖感。
司乐府很远,但今天却让萱姬觉着走的有些近了,一抬头,便到了司乐府门口了,里面丝竹管弦的在排练,见是萱妃娘娘来了,便一个个的跪下行礼,萱姬低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们一如往常般就行,不用管我。”
众人这才起身,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司乐府的琴声本就是外界管弦不可比拟的,但萱姬知道,无论子游化妆成什么模样,只要他弹了琴或者吹了箫,那她一定能够一眼就找到他,她在这静静的听着,眼看着夜幕已升,可她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琴声。她拖着那身华丽的锦缎褙子走了。众司乐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吃饭去了。
待萱姬回到千萱殿的时候,姜白依已经走了,想来应该是子桓派人过来把她请走的,萱姬不免嘴角一笑。
可她走的却不并利索,一个名叫秋羽的小丫鬟上前来道:“萱妃娘娘,这是依公主走后让奴婢交给你的。”
萱姬接过东西,心中惊颤,是一朵彼岸花,带血的彼岸花。彼岸花本就是红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花已染了血,可这彼岸花是千谷的神花,带不带血,萱姬一眼就看的出来。
姜白依给她留下这个东西到底什么意思,是想告诉她,她于她而言,比她想象的知道的还要多。
可她一直生长在南国,怎么会知道彼岸花,即使那日,萧帝死的夜晚,姜白依也已经跟子游离开永陵城了,她手里又怎么会有彼岸花。
萱姬越想心中越打颤,如果她知道,她来自千谷,那么她就可以凭借太后的力量,将自己除掉,可她为什么那么做,她爱子游爱到变态,可子游并没有对萱姬表现出喜欢,她的醋意不存在,那又是为了什么?
萱姬手里握着那个带血的彼岸花。径直出了千萱殿,走到门口,她就踌躇了,遥望着正元殿的灯火,萱姬选择了背道而去,去了香雪台。此刻小猫儿已经回来了。但里面却有嬉闹声,远远听来,简直就像是在闹鬼,萱姬看了眼听到声音而瑟瑟发抖的宫人,道了句:“你们回去吧!这声音听的会让你们睡不好觉的。”
俩宫人磕头如捣蒜般,感恩戴德的感激着萱妃娘娘,起身便踉跄奔跑而去。
萱姬轻轻推开了香雪宫的大门,因着之前的闹鬼案,这香雪宫的封条就被吹烂了,自从萧帝崩后,子桓也就没让人再来贴封条。虽然小猫儿轻功高绝,不需要推门而入,可于萱姬而言,委实是方便了不少,毕竟每日来一身的盛装,实在不方便翻墙而入。
萱姬轻轻走了进来,小猫儿因着之前在洞内生活太久,对空气的需求是越来越嗜之如水,所以她爱在通风好的地方玩,比如树上,比如香雪台。所以萱姬绕过了香雪宫,径直去了香雪台。
台上秋风瑟瑟,远远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虽然萱姬一直自诩白露凝是仅次于一笑醉最好的酒,可跟这宫中的御酒相比,好像确实缺少了那么一股子大气。
小猫儿正在跟一个男子玩猜拳喝酒的游戏,萱姬遥遥定睛的看了眼那个白衣男子,柔和的光晕下,竟是子翌。
萱姬三下五下的飞跃过去,小猫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子翌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酒水撒的一地都是,小猫儿如今已经像只醉猫一般,躺在旁边开始呼呼的睡了起来。
萱姬扶起了子翌,在他眼前摇晃着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小猫儿在这里啊!”子翌嘿嘿嘿的醉笑道。
“你怎么会认识小猫儿?”萱姬疑惑道。
“因为小猫儿就是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呀!“子翌仍旧醉笑着道。
萱姬一惊,但看着两人如此不省人事,想把子翌拖回去,现在的身份已然不妥。萱姬只好去香雪宫中拿了两件毯子过来,给他们盖上。
壶中还有没喝完的酒,萱姬拿起酒杯,独自饮着,遥望远方,那时荷花池的尽头,好像有个人正在看向她这边,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萱姬一笑,想来又是子桓了,他曾跟她说过,他认识她的时间远比她认识他来的久的久,萱姬心中突然有一丝的不忍,或许自己对子桓,确实是太过的残忍。
星光散落在地上的酒渍和他们嘴唇上,萱姬双手一挥,躺了下去,不再遥望对面,看着天上明亮的星空,萱姬嘴角微微一笑,静谧的夜露春风般撒落在她的衣衫,“这或许是我最后的一刻宁静吧!”嘀咕了一句,便合上如翅睫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