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东去看律娇磊,律娇磊刚参加完舞会回来。浓妆艳抹,桑葚子颜色的嘴唇,黑色的网罩,左脸一颗黑痣。手上戴着手套。“稀客啊。“还在门口台子上,律娇磊就抬起脸,乜了李广东一眼,伸出了一只手。李广东连忙接过去嘴唇一点。律娇磊道:“这多日不见的,难为你还想着我。”李广东道:“不敢。”
律娇磊冷言嗤道:”还有你不敢的。“长长的眼皮,将抬不抬,眼角直扫到鬓角里去。
这样进了庄园,找了适合两人待的房间,律娇磊去换了一套宫廷样式的拖地睡衣,长长的头发散下来,又开了一瓶洋酒。
李广东道:“不妥,你才刚喝完回来。”
律娇磊道:“是有点酒气,不过没喝,只在嘴尖点了点。”说完,自己仰头就是三杯。
李广东道:“你不要这样啊,诱我犯错误。”
律娇磊看了一眼李广东,“哈哈”就笑了。
半晌,律娇磊道:“你的锐气呢?”
李广东道:“真想捏死你。”
律娇磊有一点醉了,头有一点晕,站起来又倒了第四杯,手却拍了拍李广东肩膀。李广东意会这份情,手就也拍了拍这只手。
待律娇磊喝完,李广东道:“适应的还好吗?”
律娇磊两条腿儿正翘在单人沙发扶手上,后脑勺仰到后面去,脚尖挂着拖鞋一抬一抬道:“不好,适应的也很好了。”
又道:“你又是弄什么鬼儿?说了海枯石烂的,结果才过了几个月?人就没了。”
李广东只得硬着头皮不答话。
律娇磊道:“新媳妇好吗?”
李广东道:“并没有结婚。”
律娇磊道:“没有结婚,干嘛这样屏气凝神?”
李广东道:“想想自己年纪不小了,不想再像以前混打混闹了。”
律娇磊又冷笑道:“今天这样‘不想再混打混闹’完,指不定哪日忽又觉得受了拘谨,又要松开缰绳,要闹革命解放呢。”
李广东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律娇磊道:“凭什么这么说?就凭你三十才出头,让人信不过!”
李广东道:“那我也不是付金磊了,去年说什么来着?‘叽叽喳喳、猴蹦猴蹦’,怎么样,全被我说着了吧?”说着,李广东松开自己衣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说去年的海氏盛会,原付金磊不起眼的,也没占着好位子,但偏偏就是他,力拔头筹,硬闹了律娇磊一年。
律娇磊道:“我的头皮都要炸了。”
李广东道:“还不都是你,喝多了,当着一众人的面,褪下自己的琥珀手珠,又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多么好的东西,自己曾经多么珍贵。他小孩子家的,哪见过这世面。你那琥珀里面,又不知困了些什么虫子,他回去,当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律娇磊道:“那你不拦着我?”
李广东一愣。半晌又道:“我那时吃醋。”
律娇磊抢白道:“现在你不吃醋了?满大街想跟我调情的,我都顾不过来呢!”
李广东道:“我这个天过来,是有正经事想找你。”
律娇磊道:“有正经事的也满大街。”
一面说着,一面却拿眼偷瞄李广东,又“咯咯”直笑:“知道了。明儿我去找你。”
然而李广东终究还是不放心,第二日晚上自己开了车上门迎的。律娇磊道:“你怎多了这么个毛病?”
李广东道:“听说你前几日放了宣纸厂老板的鸽子,半个亿的买卖打了水漂。”
律娇磊道:“不止宣纸厂,玉石厂、典当行、家具厂、原木厂,全放全了。”
李广东“唰”地踩了刹车:“就因为付金磊吗?”
律娇磊道:“不然怎么样?他喝多了就上门闹啊,抱着酒瓶在我家里哭。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独他喝多了呕出来的,光地毯我换了几张?!”
李广东下了车,一把打开车门把律娇磊拖了下来:“你给我下来。”
“既是这样,为什么不说给我听?!”
“说给你听?”律娇磊道,“你又有什么办法?”
李广东这才想起前几日原律娇磊确是差人找过自己的,然而因为在忙,李广东只当是小两口拌嘴,踢了付金磊两脚便草草做了了断。直到这两日海明智与律娇磊结婚的消息铺满了报纸,李广东这才知道出了事。
律娇磊又道:“说给你听有用吗?!”
正说着,草丛中忽然灯光一闪,人就拿着相机跑了。李广东刚要发作,律娇磊一把抓住了李广东胳膊:“说给你听有用吗?!”
这样两人仍上了车,两厢无语了半晌,一辆车忽然超过去停在了路中央,李广东忙踩了刹车。定睛一看,才知是海明智。
李广东只道又是来截路的,恨的刚要拍方向盘,却见唐秘书下来了。捧着一件狐皮外衣,径直跑过来道:“海总说怕您着凉,让把衣裳捎上。”
律娇磊接过衣裳一看,海明智就在车后座上坐着。
唐秘书回来,司机就仍开着车走了。
李广东道:“真的是损失了有八九个亿这么多吗?”
律娇磊道:“罢了,不必去了,掉头回去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付金磊多日未见光,门一打开,便刺得遮住了眼。
李广东一闻这房间气味非常,才知密不透风。付金磊瘦的骷髅一般,头发多日未洗,衣服多日未换,胡子多日未刮,正佝偻一般蜷在地上。地上扔着破碎褥子,散落的吃食也有些都臭。
李广东看着律娇磊问:“谁做的?!”
律娇磊道:“我做的。”
李广东道:“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就是喜欢你,冲撞了海明智,你用得着这样狠心吗?!”
“狠心吗?”律娇磊道,“我一向就是这样。”
李广东道:“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来了,原来真是在你这。他做错了什么?!你不能好好说?”
律娇磊道:“有时候人不需要做错什么,单是管不住自己的感情,就已经够了。”
李广东又道:“他现在闹这样大,也覆水难收。你总要给他点时间。”
律娇磊道:“横竖他是不亏什么。我愿他过了这道坎,还是一个好汉。不过如果过不去,我这暗室并不惧多具白骨。你没听说,还曾有人,剥人皮做灯笼。”
李广东道:“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
律娇磊道:“他自己倒是赚了一个衣钵满钵,我这里可是从钱到名,日益亏损——不怕你笑:人,我先扣下了。待我功成那天,自然是他出来那日。”
又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