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陶桃回来的第二天，兰夫人和陶五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李家内宅和辰光城迅速流传起了陶家十五小姐的流言，说什么的都有，当然都是不好的方面。
陶桃听着容嫣转述的一二三版本，忍不住笑了。这谁这么有才，编得还挺逗，有陶家十五小姐与一凡间书生相爱私奔这种纯情版的，也有陶家十五小姐被采花贼掳走的香艳版。尼玛的这群人当是凡间呢，还书生采花贼，话本读多了吧，有人信才怪。
这次陶桃料错了，的确有人信，且信的人还不少，比如上官家的小姐就深信不疑。
不鸣楼的东厢，上官倾霏听着手下丫鬟的报道，眼中波光涟涟，脸上表情却是恰到好处的忧愁与气愤，“哎，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的乱嚼舌根，十五妹妹该伤心透了，走，我们去安慰安慰十五妹妹。”
下首几位小姐纷纷起身幸灾乐祸地跟着上官倾霏出门。
不过上官倾霏的愿望没实现，因为她没法出门，守门的李家婆子淡定地转述了家主夫人的意思：“鉴于近期有宵小之徒乱传谣言，为保证各位夫人小姐的安全与清誉，待李家查明真相揪出罪魁祸首后再解禁。”
上官倾霏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错愕和恐惧，没想到陶十五竟让李夫人出手了。
李家后宅正院，一身牡丹撒花烟罗齐胸襦裙的李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坐在下首的李穆彤，“这下满意了？”
“多谢母亲。”李穆彤随意往靠椅上一歪，丝毫没有在外面的端正持重。
“你呀，”李夫人轻嗔，“若真喜欢这陶十五，为娘就替你做次主，这些年陶家后起之秀不少，想必你父亲也不会反对。只她身份有限，名声又有了瑕疵，为妻是不可能的，贵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噗”，李穆彤难得失态，刚喝进去的茶全喷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知道你心里高兴也不能失态，你父亲知晓又要教训你了。”李夫人忙让下人伺候。
“不是，娘你刚才说什么？”李穆彤挥手一个清洁术就把衣服恢复原样。
“哟，这是害羞了。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了，既然我安排的那些丫头你不满意，那就找个你中意的。放心，不会委屈十五姑娘的，为娘定会为你办得妥妥的。”李夫人打趣自己儿子。
李穆彤总算听明白了，惊得他站起来直摆手，“别别别，娘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啊！”
“怎么？”李夫人不解，“我儿是怕委屈了十五小姐，这贵妾的位份不低了，若我儿不放心，以后大妇进门后娘会替你照应一二的……”
“不是，”李穆彤急忙打断李夫人的歪楼，“娘，谁说我要娶陶十五了，您可别自作主张啊。”
“你不喜欢她呀？”
“喜欢。”李穆彤倒也干脆，不喜欢他会帮她这么多次。
“那你……”李夫人想到什么，脸色一沉。
李穆彤一看他娘表情就知道肯定想歪了，忙澄清道：“娘，我说的喜欢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十五姑娘性情直率，为人坦荡，不似一般女子心计过人又惯会装模作样，无趣得很。我觉得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很不错，但我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害了我。”
李夫人脸色这才好转，方才她差点以为她儿子要为了陶十五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呢。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先和娘通个气。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若有喜欢的，她身份也配得上，娘也会给你争取一下的。你也知道，你父亲有心要给你选妻了。”
李夫人还是一个很开明的母亲的，虽说儿子的妻子只能限定在一定范围里，但若儿子有喜欢的，她还是希望儿子自己满意。
“这事您和父亲做主就行。”李穆彤毫不在意。
“要不挑个十五姑娘这般率真的？”李夫人试探道。
“别，”李穆彤赶紧表明立场，“您还是给我挑个稳重的吧。”
“你不是喜欢这种吗？”李夫人实在搞不懂儿子的想法了。
“娘，”李穆彤重新歪回椅子上，“儿子和您说实话吧，似十五姑娘这般性格的人，做妹妹自然讨人喜欢，但若做妻子就不是首选了。儿子是李家下任家主，儿子的妻子自然要选有能力，有担当，有手腕的女子，才能替儿子管好内院。”
李夫人了然，自己儿子果然是丈夫一手教出来的，绝不会为儿女私情耽搁正事，“既然为妻不可以，为妾又不必管家，怎么还不可以？”
见母亲又绕回原点，李穆彤也有些无奈，今日母亲怎么抓着侍妾不放手了，只得耐心解释，“因为儿子的喜欢没有男女之情，见到她就像见到李家其他妹妹一样，儿子怎么可能对自己妹妹产生****。”
其实李穆彤没敢告诉李夫人，陶十五这丫头真得过了头，那性子只怕是个不易降服的，若真娶她做了妾，只怕会后宅不宁。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侍妾？”李夫人今儿是打定主意要给儿子送两个侍妾了。
“我现在没这种心思，娘我有事先回了。”李穆彤逃也似的跑了。
“这孩子，”李夫人无奈叹气，转首对身边老嬷嬷说：“钱嬷嬷，你说我就想关心一下儿子怎么就这么难，本来以为他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了，没想到又是一场空。”
李穆彤作为下任家主从出生起就被李家主抱走了，李夫人是不能插手少主的教养的，所以李夫人一直很想和儿子多培养感情。
“那夫人，既然少爷并不是钟情陶家小姐，我们还要不要接着查下去。”钱嬷嬷问道。
“查，当然得查。在我寿宴之时搞出这种流言分明是下我面子，何况我儿好不容易拜托我一件事，我岂能不办好了。”李夫人已不再是刚刚那个慈爱母亲了，脸一沉身上当家夫人的气势就出来了。
“是。”钱嬷嬷俯首退了下去。
李夫人出手自然不同凡响，流言很快压下来了，城中和李宅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十五的小道消息，这让兰夫人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疑惑。
兰夫人询问身边的林嬷嬷：“嬷嬷你说，李夫人这次这么痛快出手，是不是当真对十五有意？”
“有可能，”林嬷嬷耷拉的眼皮睁开，眼漏精光，“虽说是在李家发生的事，但轮不到李夫人亲自动手，况且当初十五小姐出事时，李大公子可没少忙前忙后。”
“若果真如此也算因祸得福了，”兰夫人心情陡然转晴，这些天被陶十五折腾得不轻，“能借此事和李家搭上线也算大功一件。”
“夫人此次也算有惊无险。”林嬷嬷也是心有余悸。
“只可惜，”兰夫人眼角忧愁，“十五身份不够，也就是个妾了。若是家主嫡女说不定还能搏个平妻。”说着又想到自己的肚子，这么多年来毫无动静，害得陶家家主一脉无嫡子嫡女，想来陶家宗族对自己也是不满得很吧。
林嬷嬷见兰夫人心情低落便知道小姐定是又想到了子嗣上头。唉，林嬷嬷无声叹了口气。小姐样样都好，出身、品貌、手段什么都不缺，当初许婚时，连排名前三的家族都上门求娶，当年陶家家主也是费尽心机才抱得美人归的。婚后二人也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可能上天不允许完美的人存在吧，如此完美的小姐偏偏不能生育。
陶家家主也算不错了，硬生生顶住压力为小姐争取了三十年的时间，毕竟修为越高生育越艰难。可小姐到底没有如意。三十年后，陶家家主纳妾，子嗣便接踵而至，这也更坐实了小姐有问题。不是没看过医师，也不是没怀疑中了暗算，但都查不出问题，也只能叹一句天生子嗣缘浅。
若不是小姐还是兰家家主嫡妹，陶家家主又念旧情，只怕小姐现在已经被降为妾了。子嗣为大，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纵使她做得再好也是没法抬起头来的。
“小姐，家主的建议你不考虑一下吗？”林嬷嬷狠狠心还是提了出来。
兰夫人脸色一僵，手攒紧了丝帕。林嬷嬷说的家主是兰夫人的嫡亲哥哥兰家家主，这些年兰家式微，而兰夫人又没有生育，兰家家主便打算将嫡枝女许给陶家家主为妾，到时生下儿子记在兰夫人名下，也可算作嫡枝。
“夫人，不是老奴多嘴，家主此举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于夫人而言已是最好的选择了。封氏一直咄咄逼人，她生有两子，背后又有封家撑腰。陶家家主虽护着您，可还有陶家众位长老呢，家主一人也有顶不住的时候啊。”林嬷嬷是真的为兰夫人着想。
“我知道，我都知道，”兰夫人突然泪流满面，“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只装作不知道，可若是自己嫡亲的妹妹，我实在没法骗自己了。一想到他要和旁人生儿育女，我的心真疼啊。嬷嬷，我怎么就不能生呢，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