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燕君只觉眼前突兀一变，定睛一看之下，不由愣住了。
在一片漆黑如墨的空间中，似有一柄长剑之影，在轻吟间，不断临近着！
刹那间，他尚未作何反应，便是一道刺眼白光，随之而来！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身躯彻底僵硬，动弹不得！
眼前，更是白茫茫一片，无法视物！
“轰！”
紧接着，下一刻，一声剧烈的轰鸣，在其耳畔，陡然炸响！
“这是什么！”
白光消散，燕君陡然双眼大睁，看着眼前的一幕，略显苍白的脸庞，顿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他的眼前，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之内，无数的人影，身形闪电般疾驰不断，交手连连。
这些人影，男者，或白衣胜雪，剑眉星目，或肌肉虬结，身躯粗犷……
女者，或三千青丝，貌若天仙，一尘不染，或衣衫半解，柳腰媚眼，风情万种……
但他们无一不散发着令天地震颤，令寰宇倾覆的无敌气势！
这些人影在抬手间，掐诀结印，长剑飞刀呼啸，撕裂虚空！
各式绚丽法术神通，更是崩碎星河，湮灭乾坤！
一声声的惊天怒吼，伴随着道术法器对决，人影陨落纷纷，不甘地回荡在这一方天地！
“我等不甘！”
“这天不公啊！”
“异域孽障，我等便是形神俱灭，亦要咒你等万族尽亡！”
“天控我等，意欲何为啊！”
“我不甘心啊！”
不甘绝望的怒吼，仿佛吞噬了诸天宇宙！
燕君愣愣地杵在原地，被这一幕幕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时，战乱不已的无尽的虚空内，很明显的，其中的部分人影，竟是被隐隐包围了起来，余下人影，更是群起而攻之！
“不！不要！”
燕君抬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大吼出声。
不知为何，他感觉得到，那些陷入围攻之内，危在旦夕的人影，与自己是同出一源！
此刻，陷入围攻的人影，在敌众我寡的交战中，不断陨落着！
“住手！不要！”
燕君见状目眦欲裂，状若疯魔！
他仰首嘶吼之际，身躯虽是因震撼恐惧，颤抖不已，但却依旧咬牙切齿着，迈开了步伐，仿佛不顾一切般，妄图冲上前去！
他的双目赤红，周身血液，仿佛沸腾滚烫！
纵然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也绝不退缩，奋勇直前！
这一个念头，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但，虚空中的人影，终是高高在上的。又岂是他一介凡俗，可以接近的？
“砰！”
这时，燕君的脚下，突然鬼使神差般地一勾，整个人身形不稳着，顿时扑倒在地，泥泞惹遍周身！
他一眼扫过，这暗红的大地，回过神来，猛地捂住了嘴唇，竟是恶心欲呕！
大地上，泥土湿润不堪，浸透着鲜血淋漓，遍布着残尸横野，满目凄惨，腥臭扑鼻，如同人间炼狱！
强忍住腹部的不适，燕君趔趄着爬起身来。
“不要！”
突地，他抬眼间，瞳孔狠狠一缩，悲呼出声！
虚空之中，那与自己仿佛同出一源，围攻之下的人影，不断陨落着，已是寥寥无几！
然而，无力回天的悲呼，终归是无济于事！
杀戮，依旧如火如荼！
陨落的身影，接连砸落在暗红的地面，四野之内，横尸遍野，生灵涂炭！
“轰隆隆！”
就在燕君心底惨然之际，骤然间，在虚空尽头，自天际边，一道剑光，伴着振聋发聩的巨响，一路撕裂虚空而来！
剑光惨白，却是凛冽无匹！森森冰寒散发着，所过之处，整片天地，尽数崩碎破灭！
虚空之内的人影，不论强弱，均是僵立停滞，动弹不得！
剑光瞬息横扫而过！
冻僵的人影，这一瞬，仿佛置身于九天玄冰之内。
剑光呼啸着，在飘落的霜雪纷飞间，使得人影均是化为了冰像，尔后刹那碎裂成齑粉！
形神俱灭！
几乎是一息之间，剑光气势磅礴恢宏，携着至阴至寒的气息，若君临天下般，骤然临近！
所有围攻的人影，呼吸间，悉数尽灭，魂飞魄散！
仅仅一道剑光，竟有此等律令乾坤，震慑天道之无敌威势！
尽数灭敌之后，剑光悄然消散，不复存在。
蓦然间，在这片虚空之内，独独剩下了，本是陷入围攻，所剩无几的人影！
“是谁……”
燕君同幸存的那几道人影，均是目瞪口呆，惊骇万分，不能自己！
嗡！
虚空颤抖之际，在天际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手持长剑，踏着虚空，蓦然降临！
挪移间，其步步而生青莲，泛天地嗡鸣！
他傲立于虚空之内，身后白发三千，随风飘荡，气势凛凛，强绝无敌，风华绝代无双！
一袭黑衫如墨，无风自动，散发着惊天之意！
其脸庞，面目模糊不清，仿若无上君王，凡人不可视之！
燕君惊惧地站在原地，两股战战！
冷漠傲然，谁堪敌手！
这是他心中，对此人，唯一的评价！
“嗡！”
就在这时，傲立虚空之内的白发身影，垂落的右手轻抬间，持在其手中的长剑，蓦然一颤！
这一颤，竟是引动了虚空，惊惧抖动！
轻吟着，无视虚空幸存之人，长剑抬动，剑尖直直地指向了，下方地面，一动不动的燕君！
剑锋所向，燕君定立不动，血液逆流，毛发倒竖！
他知晓，若是此时轻举妄动，绝计必死无疑！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直觉！
所幸，那道身影，并无伤其之意。
只见他长袖挥动，下一刻，长剑自其手中猛然脱出，直冲燕君而来，势不可挡！
燕君下意识地抬手，长剑竟仿若有灵般，俯冲而来，落至其掌间。
“咝！”
长剑入手冰凉，燕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却死死握住剑柄，并未放开。
在那道身影示意下，他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这柄长剑，样式古朴简易，通体呈白，剑身平滑锋利，寒光四溢。
仿若一剑，可平天地，可碎星辰！
“天涅若再临，寰宇无生！如遇温絮，切莫近之！否则，大难将至！”
而这时，那道身影漠然开口了。其声冰冷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前辈，此话何解？”
燕君闻言，身子不堪冷意，一颤之下，急切地出声询问道。
但，那道身影却并未理会。
“好自为之！”
其长袖挥动间，此方天地，蓦然破碎。
与此同时的，燕君眼前顿时一暗，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刺眼白光袭来！
夜色浓重，古庙内，柴火的灰烬，冰冷许久。
燕君猛然睁眼，视线一凝，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一切都是原样……
怀中的燕灵，依旧睡梦安然，恬静如初。
“真是足够胆战心惊的梦啊。”
他摇头感叹了一声，将夹在指间的戒指，放入了持在另一手中的信封之内，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收回了怀间衣襟中。
夜，依旧很长，但如今的燕君，却已是毫无睡意。
方才的梦境，令他心思起伏不定，难以平复。
“若是有一天，我也可有那般风采，此生必不枉然！”
他回忆着梦中，那道冷漠傲然的身影，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憧憬艳羡的神色。
他对明日即将到来的，九阳宗考核，越发期待了。
“咦？”
突然间，燕君眼神一瞥，余光瞄见身侧，躺在地面的白影，不由惊咦一声。
“这是……那柄长剑？”
他伸手捡起白影，双目陡然一凝。持在其手间的，赫然是一柄通体呈白，寒光闪烁的长剑！
“不是梦！冷静！冷静！”
他强压下激动不已的心情，看着手中长剑，眼神却依旧炽热无比：“若是方才所见，并非虚幻，那此剑便是真正的至宝！”
那般撕裂天地的强者，其所持长剑，岂是凡物！
“等等！”
燕君想到什么一般，双眼蓦然一闪。
“若是此剑为外人所知，恐招觊觎之徒！到时，怕是大难临头！”
他将长剑小心地放置在身旁，看向了怀中熟睡的燕灵，沉吟不语。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此乃千古不变之理！
“燕灵与我，终是陌生之人……长剑在我手，万一她得知此剑来历，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到时燕灵会作何打算！以防万一，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杀了此女！”
燕君凝视着怀中，休憩声绵绵的燕灵，眼中贪婪与凶光并起，神色渐冷！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在他神色渐冷之际，猛然间，在其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了，一个慈祥老人的音容笑貌！
“爷爷！”
燕君一个激灵，苍白的脸庞，瞬间冷汗密布，整个人仿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我，疯了了吗？我方才……欲要……杀人？我怎会有这般，滥杀无辜，残忍无比的想法？”
若是普通百姓，即便是与他有相同的经历，也绝计不会意识到，此剑的真正价值，也自然不会有杀人的念头，欲盖弥彰！
但燕君不同，他虽是一介凡人，但自小听闻他的爷爷多次提及所谓“仙人”，也就是修士的一些传闻。
修士可力劈磐石，御空疾驰，有诸般神通法术，可操纵万千灵器！
所谓灵器，便是修士的武器！
而修士灵器的强弱，是与其主修为息息相关的！
在修士中，唯有佼佼者，方可撼动我们所生存的空间。
那白色长剑之主一剑便可撕裂虚空，由此可见其实力之强悍！
同时，也可以预见，其所用长剑，在灵器中，也定然绝非凡物！
而知晓这些的燕君，自是清楚，长剑的珍贵！
也正因此，他才险些起了贪念杀心！
说到底，燕君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先前杀掉恶匪盗贼，对他的心理，着实产生了不小的刺激。
“贪欲噬本心，爷爷所言，果真不假！”
如梦初醒的燕君，此时脊背寒意入骨。
他偏头看向身旁长剑的眼神，不再炙热贪婪，而是充斥着恐惧和忌惮之色！
若非及时回想起自己爷爷的警醒，恐怕他此时已铸成大错，难以回头了！
“绝不可因此等身外之物，毁我本心！”
燕君深吸了一口气，狠下心来，神色显得有些狰狞！
他小心翼翼地将熟睡如初的燕灵，扶出怀中，使得燕灵倚墙而坐。
尔后他抓起长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古庙，跨入雨幕之中，狂奔着远去。
“嘻……”
这时，倚墙熟睡的燕灵，在昏暗的古庙中，仿佛是做了美梦般，嘴角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梦吧……
“呼呼！”
古庙外，在雨中持剑一路狂奔的燕君，片刻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息着。
“应当足够远了吧？”
他回头看了眼远处模糊不清的古庙，气喘吁吁道。
在古庙内，他已然下定决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夭折了他踏入修途之后，扶摇直上的决定！
“你虽不凡，却险些毁我之心，在下无能消受，只能……就此别过了！”
抬手间，他凝视着手中通体呈白的锋利长剑，强忍着内心的百般不舍，猛地别过头，双眼紧闭起来，颤抖着向前方，奋力地甩动了手臂！
顿时，长剑脱手而出，在雨幕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尔后无力掉落在了，远处的草丛间，孤零零的横躺着……
正因知晓长剑有多不凡，故而即便它险些令自己丧失本心，即便它留于身旁，害大于利，燕君依旧感觉在扔掉之后，内心仿佛滴血！
这跟扔掉一座金山，有何区别！
“恶魔！那是恶魔！呸！”
他不由狠狠骂着，还向着落剑所在，狠狠啐了一口。
不这么做，他怕自己，当真会重新捡回长剑！
夜幕朦胧，雨势越发剧烈起来。冰寒的秋意，清冷刺骨。
“恶魔而已……”
燕君垂下头，感受着划过脸颊的冰冷，轻轻低喃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眼神迷茫地挪动着脚步。
他的心中，有些失落，有些不甘，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刺痛……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
雨色中，少年自嘲地笑着，其摇摆不定的身影，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