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岳父交给我的有关和几个公司的合作项目之后,我决定外出度假两星期。妻子因正忙着帮她姐妹筹建公司,暂时不能陪我去。但她要求我每晚必须给她打电话,我允诺下来。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初恋情人,我想邀请她和我一道去游玩,我不想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留下太多遗憾。
我和初恋情人相对而坐,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光线穿过透明玻璃杯中澄澈的清水,折射在光洁鲜润的苹果外表皮上。我拿了一颗苹果轻放到初恋情人嘴边,她轻轻咬了一口,“咔嚓’'一响,如骨头碎裂的声音。初恋情人温柔地将苹果推到我嘴边,她的拇指肚微微扬着,散发出一种似乎陌生又仿佛熟悉的香味,和我妻子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一点儿都不一样。我咬了一口苹果,在抬起微低的脑袋时我看见初恋情人脸上露出的笑意。我想起了那张诊断初恋情人患有乳腺癌晚期病情的”死亡通知书“,忽然有种想把初恋情人搂到怀中哭泣的冲动。想到这张比我妻子更妩媚的娇好面容在不久的明天会香销玉损,心中有伤疼的裂痕。
睡梦中,站在背风的巷口。抬头望天,看见了灰白色的浮云,蔚蓝的天,然后有鸟群掠过。我看见了步伐匆匆的行人,他们面带倦意,显露出无言的悲哀。我蓦地惊觉自己孑然一身,“初恋情人哪里去了?“我感觉心头裂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是残存的空缺和破损,有红色黏稠的液体从中溢出。我呼唤初恋情人的名字,无人应答,却从阳光昏暗的背影里走出一个人,竟是我的妻子!她拉起我的手,温柔地说:”跟我回家。”我告诉她我丢了东西,她却说:“跟我走,我知道你丢的东西在哪里。”她脸上流露出一种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夜凉如水,妻子打电话给我。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想你了。”
”我会按时回来的,我也很想你。''我用温柔的言语说。
”我的一个朋友即将举办婚礼,如果你能够提前回来,我俩就可以一起去。’'妻的言语中充满期盼。
''好的,我答应你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是耽误的话,我一定让你满意。''我向妻子允诺。
“让你一个人出游我想你一定很寂寞“,妻的言语中充满歉意,“我要是陪你一起去就好了。’'
“不---不,怎么会寂寞呢?''听妻子折磨说我一时语塞,舌头仿佛被蜂刺蜇了一样。”一个人蛮清静的,想通了很多以前纠缠着自己的问题。不过,有你在当然更好了。’'为了不让妻子觉察出丝毫异样,我特意补充了最后一句。
在简短温馨的道别后,我挂断了电话。
暮色里,和初恋情人并肩站在窗户前。我努力用最轻松的语气对初恋情人说:”过些时日我得回去了。”
初恋情人把脸别到另一面,眼中晶莹的光泽凝结成破碎的泪珠。只看一眼我便感觉心中有什么碎了。
''难道你就不可以多待些时日陪我吗?“我听出了初恋情人声音中的哽咽。
“哦’',我含糊地应答着,不知说什么好。''或许可以吧''。似乎犹豫了很久,我才给出了最后的承诺。
站在阴影里的初恋情人忽然转过身来紧紧搂住了我,我感觉得到她的心在急促地翕动。望着远处的夕阳,血色样模糊。
打电话给妻子,我告诉她我想在外面多玩些时日。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
’'那你玩得开心些吧。”妻子的言语异常冷静却依然温柔。
无言可喻的愧疚感在心中升腾,我想对妻子说些什么,''我想给你带些东西,你愿意告诉我你想要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电话那边有浑浊的叹息,''我只希望你能够早点回来”。妻子的话语中有哭腔。
我知道此时自己的任何言语都会如带刺的苍耳般一点点划破妻子的心房。我不想她流泪。
黄昏时候,和初恋情人共同读一本颇似《追忆似水流年》的书。书中说:''后来我们长大了,把所有曾想用一生去铭记的人和事都忘了。当长大的我们望着那些近似巍峨的高大建筑在阳光下闪耀出典雅高贵的光芒时,我们会屏住呼吸,仿佛回到了记忆残缺处的昨天。”
一日妻子又打电话给我,她用毫不含蓄的直率言语问我:”我为什么有种你即将离开我的可怕预感?”
”怎---怎么会呢?”我感觉自己的言语哆嗦了一下。”莫非妻子知道了我同初恋情人在一起?“我暗自思忖。
’'啪'',一只玻璃杯被我失神碰倒在地上,如同碎了一地的水晶。
食言不是我想对妻子犯的错,可选择了晚归便决定了我最初的背叛。
《四》晓知
度假回来,我已经习惯于在一天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余,坐在窗前和妻子各饮一杯咖啡。我们很少言语,只让时光在灰白色的雾气中飘散。更多时候,妻子把手掌放在我手背上,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难得的闲暇日子我陪妻子去逛商场,非常高档的那种。妻子已经习惯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的生活。我们很有钱---不,是我的岳父非常有钱。我时常会滋生出对这种物质堆砌成的泡沫般浮华生活的无尽怀疑。我对妻子提议说:''要不我们去小的商场看看吧?“妻子用不理解的眼神望着我,’'那有什么意思?“
“或许会有些意外的趣事.''我回答得漫不经心。
妻子用手拭弄着我额前散开的凌乱发丝。好吧,听你的。我们一同走向我们那辆白色奥迪。
在商场门前,妻子趔趄一下差点绊倒,我一把扶住她。妻子面带轻浅的微笑望着我,然而我的目光停在她面前却再也移不开。透过她的侧面,我看见另一张同样朝我微笑的面庞———竟是初恋情人!两张面孔仿佛是不同时空中的同一个幻景,彼此间有我无法承受的沉重。我感觉到自己“怦怦”跳动的心,它引诱自己去向初恋情人身边靠拢。但尚是清醒的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让妻子发现破绽。我拉起妻子的手往外走,“这里的东西我看也没有什么值得买的,还是去别处商场看看吧.'‘我试图掩饰些什么,妻子满是不解,却倒也没说什么。
站在繁华的街道上,抬头望着灰白色的天,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浮在云端,紧紧牵挂着商店里的初恋情人,再也不属于自己。
回到家里,我依然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如何能够找机会摆脱必须和妻子待在一起的束缚再和初恋情人见上一面?时间在自己沉默的思忖中一点点淡化了内心的全部激情,一切变得无足轻重样索然无味,我陷入了无尽茫然的沉思,竟然连妻子在卧室外多次喊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见。妻子走入卧室,将手温柔地搭在我肩上,我猛然惊醒。“想什么这样入神呢?我喊你多次竟毫无反应。““没---没什么。“我的言语有些吞吐,“只是有些许犯困。''说着我轻轻挽起妻子的手往外走。
由于晚归错过了妻子朋友的婚礼,为表歉意我准备了一份礼物和妻子共同去参加他们夫妻俩举办的一个聚会,听说聚会上会有不少人。聚会如期而至,妻子的朋友热情地为我介绍其它人。当走到一个人面前,我如坠梦境,仿佛时间的平面镜慷慨地向我展现了内心所渴望的美好---那张姣好容颜让我感觉如此熟悉,和梦中情形别无而异,瞳孔中承载着绵长深情,她竟还对我微笑!“这是郭馥婷,“妻子的朋友向我介绍。“确实是初恋情人。“我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用眼神告诉初恋情人我想说的一切。她似乎也心领神会。站在我身旁的妻子却无端有些警惕,她察觉到我脸上异乎寻常的温情,而这种温情她仅在我安慰伤心的她时她才见过。“走吧,陪我去其它地方看看。“妻子将我的手放在她腰上,语气急促地说。我极不情愿地跟妻子一同走开,依然感受得到背后那双火热的眼眸。
陪妻子随便逛了一些地方,我们在一个长满花卉的庭院中止住了脚步。我告诉妻子我想去洗手间,得暂时离开一下。妻子只是用一种我不曾见过的不理解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好吧,快点回来。“穿过几扇门,在一间背对阳光略显晦暗摆满书籍的房间里我看见了初恋情人在那里读书。或许是我的突然出现,初恋情人脸上流泻出无限欣喜,她扑进我怀里,紧紧拥着我。
告别了初恋情人,回到妻子身旁。妻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好像知道某些我不知道或是我知道却想掩饰的事实。她的眼眸中有近似透明的悲伤。
“我为什么有种你即将离开我的可怕预感?“这句妻子曾说过的话语此时让我无限惊悸。
我和妻子回家后,彼此没有像往日在一起时那样亲切交谈。当我试图和妻子聊某个话题的时候,她总是缄默不语。我惶惑不解,不知道她忧心忡忡的表情中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我确实感到了生活的悲哀。当我和初恋情人在窗前相对簇拥时,妻子鬼使神差地看见了我们。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妻子想知道我到底对她隐瞒了些什么。倘若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一切向她澄清,可是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用假象为自己编织了一幅无瑕的画面。我不了解将有寒冷的季风会将我生活的节拍吹得凌乱。如果记忆是藏在现实背后的一张相册,里面储满了所有往事的模样,那么把全部图象抽丝剥茧样去空,该就不会再有人能发现它,尤其是那些我们不想会因此而心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