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铁旅的战马铁骑迅速调动,马蹄声整齐划一,朝着战场奔驰而去。
帝君转身欲返回龙辇帐中的刹那间,余光瞥见颜孤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忽的又折返回来,目光如炬地落在颜孤的身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颜孤深吸一口气,笃定道:“如果将铁旅投入战局之后还不能迅速镇压的话,请陛下将六军的指挥权暂时教予我手上,而陛下您则先行疾驰至剑宗!”
帝君的目光里有一丝的迟疑一闪而逝,但他的行动却是丝毫不慢,刚刚的那团黑风里的东西让他心有余悸。他一挥手,召来一个中军军士,朗声道:“留下你的佩剑和战马。”
“喏!”那军士立即便答,脸上还挂着荣幸至极的表情,飞快的翻身下马,并将腰间佩剑迅速解下呈递上去。
帝君接过剑置在身侧,然后骑上了马匹战马,手控缰绳走过颜孤身边轻声吩咐道:“跟我来。”说罢,两人便策马往渐远处走去,所到之处众军士纷纷避让在外围护佑。
既然帝君已经选择了相信他,并把兵权交到了他的手上,自然不会再反悔,此时邀他单独叙话,想必是对眼前变乱的异状有所察觉。
颜孤拍打着马匹走近,低声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帝君挥挥手,低声回应:“私下里还是叫我师兄吧,那样听起来顺耳些。”
师兄?
这个名字有多少年不曾由衷的叫出口了?颜孤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唤道:“师兄叫我来是想问什么?”
帝君的眼中不易察觉的抹过一丝对过去怀念的深沉意味,也不再委婉,开门见山挥起马鞭指着前军交战处问道:“那些……是些什么东西?”
“师兄心里不是已经有所考量了吗?”
“唉……”帝君双眉微蹙,“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每逢乱世必有妖邪……如今这么多的妖物现世,难道是想告诉朕乱世之火还远远未熄灭吗?”帝君轻轻叹着气,目光凝视向远方。
颜孤闻言,情不自禁的沉声道:“纵观炎华国史九百年,真正能繁和昌盛的又能持续几年,与其说乱世之火未灭,不如说乱世从未远去。”
帝君的目光霍然雪亮,笑着说:“你说得对!虽然如今东陆已然统一,但天川之上还有北陆金帐和雪国泽瑞,以及西之国度亚斯兰特,东朝四野皆是强敌环伺机,乱世自然没有结束!”
“亚斯兰特?”颜孤低喃一声,目光低落下去,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插嘴道,“炎华的西方与亚斯兰特相隔着一座绵延万里,荒无人烟的两界山,而东方也与其相隔一片数十万里的汪洋大海,东陆史料万年以来从未有过与西之国发生战争的记载,师兄倒是不用忧虑至此。”
颜孤的胸臆之中沉聚着一丝哀怨,继续缓缓而谈:“至于雪国,虽然拥有着当世最先进的冶铁造器的技艺,但雪国人生性不爱争斗,东陆如今最大的敌人仍是北方的蛮族。”
帝君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只是点头赞同道:“北陆凶蛮,一场天灾过后,十年的休养虽然还不足以让他们重新强大如斯,但若是再有十年的光景,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再次对东陆露出野兽的爪牙。”
颜孤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既然如此,那师兄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和北陆签订盟约呢?”
帝君的目光回落到颜孤身上,缓缓说:“续立盟约这件事是越儿替我去做的,那孩子也到了该磨练的年纪了,这些孩子身上的冲劲就跟当初的我们的一样。”
说到这里,帝君顿了一顿,眸子里带出一丝欣慰,不知是自嘲还是落寞的语气,“原来你也并没有真的离我而去。”
颜孤低下眼睛不与他对视,“盟约的事情在晋阳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是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办法……”
“你以为现今的东陆就真的能碾压蛮族吗?”帝君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真的能够碾压蛮族,我早已领兵去战!身为乱世霸主又岂会受制于一纸盟约?”帝君冷笑着反问,“若不是炎华也同蛮族一样只是表面上的强盛而内里羸弱的话,我又怎么会需要牺牲昭雪去与雪国和亲以此来牵制蛮族呢!”
以和亲的手段来达到牵制北方虎狼般敌人的目的。这一层缘故,颜孤当初不懂,但这么些年来,随着他的年岁渐长也渐渐体会到了师兄作为东陆皇帝的苦心与无奈,全天下百姓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一身的重担真的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啊!他如何能不懂呢?
可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当这份牺牲落在的是自己身上而不是别人时,能否接受和原谅就是另一回事了。颜孤眸中的目光剧烈的颤抖着,他尽力低下头不让人有所察觉。
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颜孤的心底里的那份怨恨却始终无法消散于无形,敬爱师兄的一纸诏命就让他永失所爱,他如何能原谅的了!
剑圣之剑,东陆之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颜孤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剑圣传人,在他的心里国与民,和情与爱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他不可能割舍其中任何一个。
但这也决定了他只能是一个风流之剑侠,而不是一个当世圣者。
颜孤眉头紧蹙,压抑着内心的风起浪涌,然后慢慢的抬眸把视线望向远方,然后两个人就这样无语沉默着。
隔阂这种东西,有时尽管诉尽衷肠,也终究无法消磨无影。
与追风铁旅的武士们厮杀在一起的妖物们虽然并未全都化成原形,但他们的力量也绝不是常人所能比,只靠着肉体的力量就直接将战马撞倒,即使身受多刀也依然顽强不肯倒下。铁旅士气低下,眼看就要落入下风。
颜孤眉宇间的忧虑愈加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