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考殿的大门紧锁，立时便又剑宗的持剑弟子侍立在门前，个个腰肩笔直，表情严肃，冰冷的气氛将考生隔离开三丈之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大殿，也不容许人在门外大声交谈。
“要是一会有人给我泄题就好了。”
“你以为剑宗长老都是傻子吗，分批考试，怎么可能还会用同一个题目？”
“有理，有理。”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第一场考试刚刚开始没多久，殿门再次被人推开，门外的告示立刻换上了另一张。
“这回儿又在耍什么花样？”
莫陵循声看去，只见告示上写道：有心一年内必达含光境者进！
不仅众人惊叹不已，这也在莫陵的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同时暗暗的开始揣测起来，从进入练武场，已经不断的有人被刷了下去，身后的这支考生队伍此时已经剩下不到五百人，按照剑宗的说法，这次总共会有一百五十人入选，如果自己所料不虚的话，所谓的第一场女生专场考试的人员应该此时已经进入到武试阶段了吧？
貌美如花？想来考验的是一个人的信心如何吧？修行者的道路对凡人而言不可谓艰难，境界越高越难跨越，若是连这些最起码的信心都没有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不过，主考官可是声名在外，大名如雷贯耳的叶染白，他会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无不无聊他不知道，但从雪伯父家里挂着的雪狐图上就能看出，那位必定是个轻薄世俗的随心自由之人。再者说了，旁人不知叶染白的修行深浅，可莫陵他自己，尽管不动用龙血沸腾，他本事可是处在含光境和天命境的临界点，甚至可以毫不夸耀的说，天命以下无敌手！
可就算是自己寒光超巅峰的境界，依然看不出叶染白的境界，这说明什么？修行界有一句话叫高低容易看高难，这就说明叶染白至少要高他一个境界！
坐忘含光，无为之境！
追寻凡人修行的历史，可以追溯至万年以前，虽然五境之分的流行始于三百年前，但境界的划分早在千年前便以存在并有雏形现世。在这个百年出无为，千年现须臾的修行大时代里，坐拥无为境界的修行者已可算是当世的大修行者！
莫陵从小跟随樾辰四处游历，很小就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境界越高之人行为越放纵怪诞，与凡夫俗子大为不同。念及此处，莫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看来文试考的不是别的，而是要考验修行者的道心如何。
已经明白了考试核心的莫陵自然不急于一时，他很想看看还有没别人体悟到了其中的精髓，而不只是盲目从流。并非他自命孤傲看不起在场的众考生修行资质，而是莫陵时刻谨记着自己不同于凡人，他的资质可是继承于樾辰的一半神魂，他的修炼天赋和眼界岂是其他的同龄人可比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四周的争论声一下子就像是被往油锅里倒上了冰水，瞬间就炸开了锅！
“请问师兄，若不能在一年之内晋入含光境当如何？”
李哲平静问答：“逐出山门！此后不得以剑宗弟子自居！”
“敢问，如此一来，日后可以入朝为官的机会是不是也与我无关了？”
“不错，我剑宗不收酒囊饭袋之徒，举荐给朝廷的弟子更要优秀，诸位大都是早已有修行的底子，很多宗门道友闻息九重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这个规矩不算难。”李哲观察着众生似乎有些准备孤注一掷的迹象，顿了顿，又补充道，“若信心不足，还是等下一场吧，一年后被逐出山门可是很丢自家宗门脸面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听了李哲的话，不少准备上前一试的考生顿时立刻下来，准备静心等待下一场的考试通知。
莫陵轻轻一笑，笑这些人不知，其实只要你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踏入了这道门槛，就意味着你有资格进入到下一轮武试，若此时瞻前顾后，那就连参加武试的资格都没有了，还考虑什么一年后丢不丢脸的蠢事？他笑着摇了摇头，就准备进殿。
李哲本就有意偏袒莫陵，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虽然搞不懂主考官长老的用意，但接二连三的裁剪人数，尤其第二场明确限定了只取前一百人，只要自己把这个定额的数字当场说出来，就算傻子也能看出些不对劲的苗头来了。此时见莫陵准备进殿，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要知道，巴结到莫陵可就意味着也同时巴结到了掌门啊！
在莫陵之后，也有不少的宗门弟子前前后后走进了考殿，此时一百人的限定名额用去了差不多七八十人，他适时的清了清嗓子，将这个消息宣之于众：“此次考试限额一百人！”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我靠他大爷！”
“你们怎么不早说！”
有几位想先看看机会的考生立刻便急了，拔腿飞奔而去，其他人见状不管想没想明白，也疯了一样朝前涌进，这时候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人仗着身法像是游鱼一样穿梭，有的则仗着一身肌肉横冲直撞，不多会功夫，名额又少了十个，现场的情况直接演变成了大打出手！
掌风拳影，暗器飞镖，刀剑锵鸣，咒骂厮打，考殿前面顿时变成了一锅乱粥。牧风大喝一声，立刻就准备带着持剑弟子上前制止，李哲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着急，等百人的名额满了，再阻止斗殴也不迟，那时候就有理由把剩下的人全部以私自斗殴逐出考试，想来这也是考官长老们早已预料到的情况。
可苍天明鉴，出了叶染白一人之外，其他的剑宗长老们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真是一点不清楚，因为这次的文试录取大权，可是掌握在叶染白一人手中，此时殿外打的不可开交，天昏地暗，而殿内则是不停的有新的考生进来落座，但文试的题目却始终只字未提。
两位长老在一旁静静看着叶染白，希望他出言解释一下，可叶染白却嘿然一笑，让他们不必着急，说完，便自顾自拿起一张蒲扇，坐在在殿内红炭融融的小炉旁，轻轻的扇着风，专心致志的在炉火上烧起他从青州带来的雨后新茶。尽管陌阳长老和玄霜长老再如何吹胡子瞪眼，他也依旧我行我素，无动于衷。
“两位长老稍安勿躁，我煮的青州雨花茶马上就好了。”叶染白抬眸看着两个长老，笑盈盈的出言安慰。
陌阳长老作为历代的文试主考官看到他这幅不负责任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关心的是你煮的茶吗？你看看外面现在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剑宗修道圣地，如此成何体统！还有文试的题目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叶染白小心翼翼地从炉上用绢布包着取下了白瓷茶壶，取来依次将案几上的三杯斟满，放下之后又添入初春雪水，继续放在炉上碳烤，自言自语道：“青州清茶配云州春雪，妙哉，妙哉！”他率先从桌上取来一杯递到唇边轻戳了了一口，“入口甘甜，二位长老且饮了此杯不急。”
火急火燎的陌阳长老哪有心情品茶？抓起来一口便灌倒了肚子里，他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此时的脸上就密密麻麻的写了不满两个字，而玄霜长老则是个知礼懂礼之人，虽然心中也有疑惑不满，但并不当面发泄，同时也不好驳了叶染白面子，便举杯品啄起来，三分之一杯尽了，赞叹道：“嗯，新茶春雪，还真是绝配！”
陌阳一甩袖子，怒道：“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喝茶！”
叶染白含笑淡然道：“你我三人负责的文试已经结束，为何没有心情品茶呢？难道陌阳长老喜欢喝酒？说实话，早些年我也喜饮酒不好品茶，但后来我发现还是喝茶好，因为喝酒容易醉，人一旦醉了就容易想起伤心往事啊。”
“文试结束了？”陌阳长老闻言瞪大了眼睛，“何时结束的？老夫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玄霜长老也是一惊，手中的茶水情不自禁的溅落出几滴，同样一脸的默然。
叶染白也不抬头，只顾着摆弄炉上的新茶，淡淡道：“等到殿外最后一个人走进来，文试便结束了。”
说到这里，两个长老几乎是同时恍然大悟，但随即陌阳长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怨怒道：“叶染白！虽然你是当今陛下钦点的主考官，但你也是我剑宗的客卿长老，我刑法长老陌阳绝不容你如此胡来！”
“胡来？陌阳长老说的哪里话？在下何时胡来了？”
“老夫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仅凭第一场文试就把要录取的弟子全部选定的，简直是肆意妄为！不经过武试测基怎知考生资质，如何量才取人？你这样做，岂不是说，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无论结果如何，这一百五十人都是入定剑宗了！？”
“不错。”依旧是平淡无奇的声音。
陌阳暴怒的模样，像是都要把大殿的屋顶捅个窟窿，玄霜长老看了也暗暗心惊肉跳，生怕陌阳长老一时忍不住出手，他倒不是怕伤了叶染白，而是怕陌阳禁不起折腾，毕竟眼前这个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可是真正的无为境大修行者，陌阳可远不是对手，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
玄霜长老立刻拦在了二人中间，调解道：“陌长老莫急，待叶长老把话说完也不急。”
炉下的红炭快要熄灭，叶染白起身取炭时发现陌阳长老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差，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连忙躬身作后辈礼道：“陌长老切忽动怒，容我问一个问题。”
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俨然一副受教的姿态，陌阳心里的火气顿时弱了几分，平息了情绪之后，摆摆手：“你问。”
“长老认为，对于修行之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陌阳沉吟着思略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敢轻易回答。
这是一个万古的难题啊！答案既有万千，也无一个。
陌阳长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情况，似乎早已在叶染白预料之中。
他不慌不忙的往炉子底下加了新炭，缓缓道：“在晚辈看来，修行者自身意义在于价值，而价值则体现在境界之上，一个人的境界越高，他能实现理想也就越宽广，也就能为苍生更多的谋取福利，所以境界对于修行者至关重要！若想在修行一路上走的更远，只有宗门功法和天地元气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最主要的还是他要有一颗能够不畏艰难，勇于向前，从不言败，持之以恒的道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呵呵，晚辈妄言，长老以为如何？”
“这……”玄霜和陌阳两个人听了这番话，不约而同的蹙眉深思起来。
“如今门外的弟子连跨进这道门槛的信心都没有，如何能在修行之路走的更远呢？”
“唉！”陌阳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品咂了他的一番高谈阔论之后，也觉得极为有理，无奈的挥了挥手，“你是主考官，一切你说了算。”
叶染白淡淡一笑：“多谢二位长老体谅。”
就在这时，殿外的打斗声忽然偃旗息鼓，一片死寂，殿内安静的仿佛只有炉中火炭熊熊燃烧的声音。
最后矗立的一道殿门被人推开，汹涌的光线冲进来，叶染白的目光随即落去，隔着纱帐，只见一个神情冰冷的白衣少年缓步而入，看也不看三位考官的方向，也不用弟子指引，径直便从三人面前走了过去，再过一道殿门，走入了一百五十名考生集合的考场。
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单依然能感觉到少年的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凌厉，那种凌厉的气势连叶染白看了也不禁胆寒。
可殿外的动静消失的也太快了，这实在诡异，玄霜长老好奇的朝外望去，大声唤道：“李哲，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李哲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恭敬的拜见完三位长老，神情一敛。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纸里包不住火，是瞒不住的，于是也根本不打算隐瞒，直截了当道：“那个自称来自东皇城的白衣少年…是天命境！”
两位长老奇奇惊呼一声，异口同声道：“他多大了？”
“十七岁。”李哲垂首恭敬道。
“天！十七岁的天命境！”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此时在已经入了考场的考生之间，还有一个能瞬间借助龙血突破的十六岁天命！否则他们必定一口老血吐出来，他们可是花了一辈子时间才走到了如今的天命境，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唯独只有叶染白一人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怎么震惊，吃惊是有的，但对他而言还不至于失态，他低声喃喃道：“东皇城？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势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