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苏醒的消息传出后,很快王堂和山寨其他几位当家的也都过来探望。原本林展在山寨中的神奇谋划就极得人心,但对于这个满脑子弯弯绕的书生,这些刀口上舔血过活的粗豪汉子更多的是敬畏,总觉得彼此不是一路人。而李家营血战后,经过王珂儿张小鸟等的转述,对林展极具男儿血性的表现,大家也都竖立了大拇指啧啧称砸,心中也多了不少亲近之意。
更何况如今林展在山寨中的地位十分微妙,正处於一个权力制衡的平衡点上,任何人都不会忽视。
王堂来时,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关于倭寇的话题。
对于倭寇的所作所为,王堂也非常反感,但这反感更多是一个旁观者对暴行的正常反应。倭寇此时在山东境内的活动范围还比较有限,大规模的倭寇入侵,今年其实是第一次,清风寨地处内陆,此前并没有和倭寇打过交道,还没有切肤之痛。
前世的林展就对日本人极为厌恶,这并非是爱国愤青们毫无来由的痛恨,而是对中华民族和日本民族在近一百年来结下的民族深仇的认识,如果不是日本在中华民族发展的几次关键时刻屡屡作祟,中国如今的社会发展要比现在好的多。
而且日本人这个民族中虽然有一些优点,比如勤劳、严谨等,但也有诸多根深蒂固的民族劣根性,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侵略性,从后世的日寇,到如今的倭寇,莫不如是。
他早就知道,现在的明朝一直有倭寇之患,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真的碰上。自己的力量如今还十分有限,但只要有机会……..
济南府,巡抚衙门中。
巡抚、镇守太监、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全省的朝廷大员都齐齐坐在这屋中,却是十分安静,久久的无一人说话。
山东巡抚丁珏手中拿着两份紧急军情文书,脸色灰败若死。
一份是派去支援剿倭的莱州卫指挥同知发回的,该卫在接到命令后即刻出发,在威海一带遭遇了大批倭寇埋伏,莱州卫兵将猝不及防,一番激战过后,卫指挥使和另一名指挥同知都已力战殉国,该卫大部人马都或死或逃,这名指挥同知仅带了七百余人逃回。
另一份是胶州知府发来的,有一股倭寇偷袭了即墨县城,事先已有汉奸和乔装打扮的倭寇混入了县城,趁夜杀死了守卫城门的兵卒,打开城门放进了倭寇,没有城墙的屏障,这些县城的兵卒根本不是倭寇的对手,倭寇也基本上没碰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即墨县令、县丞等官员都是连夜只身逃出,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家眷财产更是全部失陷在即墨城中,只有一个主薄聚集了几十名衙役和兵卒血战抵抗,也很快就被全部击杀。
被倭寇占领后,原本繁华的即墨县城如今已是惨不忍睹。大多数百姓都没来得及逃出城外,成为了倭寇肆意荼毒的对象。城中已几无人烟,百姓要么被杀,要么被掳,细软财物被搜刮一空,房屋全被焚毁,断壁残桓间,常躺着一些女人全身赤*裸的尸体,有些下身更是一片血污!好好地一座海边繁城,已变成了人间炼狱!
诸位官员此时都已看过这两份军报,全都默然不语。
济南镇守太监黄卫年纪约四十余岁,在宫内直殿监当值了三十年,好不容易走通关系寻到了一个大靠山,这才调到御马监寻了一个外放镇守太监的肥差。嘉靖朝的镇守太监早已不仅限于军事,对当地民政也有管辖和干涉的权力,权柄极大。黄卫满心欢喜来到济南上任,不成想屁股还没坐稳,就碰到这么大一件棘手事。
要说洒扫宫殿修缮房屋黄太监是几十年的内行,但换做是行军打仗那就一窍不通了。听说即墨县城都被倭寇打了下来,黄太监登时满心慌乱。为了调职送出去的钱还没来的及捞够本,要是被倭寇一刀咔嚓了,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倭寇这么凶狠,丁巡抚,张指挥,你们说,咱这济南城不会有问题吧?”
丁珏和都指挥使张安海都苦笑着摇了摇头。“黄中官放心,这济南城倭寇是进不来的。”
毕竟小小的即墨县城和城高壕深的济南城是没法比的,作为鲁中军事要地,济南城的城墙工事修的极为坚固,当年靖难之战,骁勇无敌的朱棣朱老四在济南城下攻了几个月也没能破城,最后还是无奈绕路杀去了南京,济南城的险峻可想而知。
即便是即墨县城,要不是被汉奸里应外合,也不会破的如此轻松。
因为倭寇也有一个弱点,他们的野战固然犀利,但因为缺少攻城器械,所以对有城墙保护的城镇一向都没有办法。
但若让倭寇继续这么抢掠下去,济南城虽然固若金汤,丁珏和张安海头上的乌纱,甚至是他们的人头,可就不那么稳当了。
在胶东半岛,有点战斗力的军队只有莱州卫和登州卫两卫,现在两卫都已吃了败仗,莱州卫更是被打的几近全军覆没。凭地方各府各州的兵力,勉强能自保而已。
向兵部要援兵的告急文书早已送了上去,但这几个月蓟辽边境吃紧,倭寇的大部又在浙江、福建一带登陆,四处起火,短时间内兵部是调不来有力的援军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省内剩余的几卫兵马先调集过去,丁珏心中明白,这几卫并不像莱登二卫,从未和倭寇交过手,毫无战斗经验。凭这些兵将想赶走倭寇是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求能暂时遏止住倭寇的蔓延,再做下一步打算。
“张使司,该如何调动兵马剿倭,你作何打算?”丁珏向张安海拱了拱手,问道。
张安海脸色深沉,倒没有立刻作答。他也在盘算,济南卫自然是动不得的,现在能调动的,也只有青州卫、德州卫、兖州卫三卫而已,其中德州卫和兖州卫离胶东较远,调至胶东都需要时日,远水难解近渴,第一路派去的援军,也只能是青州卫了。
让张安海犹豫的原因也正在此,青州卫如果一走,那个人关于清风寨的计划,也只能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