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早已让张小鸟在山下准备了一架马车,这车却不是用来载人的,是用来拉货物的,拉车的马也是普通的驽马。用这**车,一是符合林展等人现在的身份,二是为了预备着藏匿从胶州府买回来的强弓,毕竟这强弓不是小玩意,也没法随身带在身上。
王珂儿的坐骑却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这马高肩细腿、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能养的起的。
王珂儿骑在这枣红马上,大摇大摆的跟着林展等人,这么俊美的书生骑着这高头大马,这下林展想低调都不行了,只得尽量挑些偏僻的道路,避开人多眼杂的官路。
好在一路上倒也没碰上什么麻烦,一行人顺利到了胶州府。
胶州是个沿海的大城,出名的是繁华的渔港,和青州府那种内陆城镇比起来,又有另一番景象。
街道两侧都是些贩卖海鲜水产的小贩,这个年代缺乏后世先进的保鲜手段,唯一的保鲜方法就是冰块,但冰块价格高昂,也就是富贵人家自己家里有地窖的才能享用,街面上的小贩们是用不起的,海鲜又往往极易变质,便有许多人将当日卖不掉的死鱼烂虾倾倒在街角巷尾的角落里,当地的清道夫有限,往往顾不上及时清扫,于是这胶州府的空气中就总是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
王珂儿是女儿家爱好干净,闻到这臭味却只是皱了皱眉,完全没影响到她一脸的兴高采烈。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就轻车熟路地带了众人进了一家饭馆。
这饭馆开在胡同里,位置实在说不上好,门面也不起眼,走进门去却是一片热闹,大堂中坐的满满当当,老老少少的食客都在忙着大快朵颐,桌边上虾皮蟹壳鱼骨头堆成了小山,烹调海鲜的香气填满了鼻腔,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到这些,林展立刻就想起前世那些火爆的特色饭馆,这热闹的气氛,倒是一般无二。
好不容易寻了张桌子,王珂儿自己坐了一边,林展坐了一边,其他四人在另外两边满当当地坐了,店小二倒也热情,招呼过来。
王珂儿极为顺溜的报了几个菜,油焖大虾、红烧鲅鱼、酱泥螺、姜汁虾虎,十二只蒸螃蟹,几斤烧酒。
这些菜都是些叫得响的胶东菜,一看就是熟客才点的出来。若放在济南府,这几样菜必然要卖个高价,而且不是大酒楼是做不出来的,光这材料就不是一般的酒楼能备齐的,但在临海的胶州府,一家小小的饭馆照样做的味道正宗、分量十足。
上来的螃蟹每只足有一斤重,蟹黄鼓得撑起了盖,有经验的食客都知道,分辨螃蟹肥不肥最有把握的办法就是看蟹腿,林展提起一只螃蟹捏了捏,暗赞一声,这蟹腿里撑的满满的全是蟹肉。
林展暗暗感叹,明朝也很不错啊!这么肥美的大个螃蟹,他这个资深吃货在后世也没吃过几次,只能怪咱们自己打捞的太厉害了!用的都是断子绝孙网,也就越打越少了。
来到这时代,美食吃的着实不多,在清风寨上虽然顿顿有肉,但伙夫的厨艺却不敢恭维,做熟了没问题,至于好不好吃,就只能看临场发挥了。
如今见了这等美味,他自然食指大动不会客气,一时间忙的双手上下翻飞,待一只螃蟹吃完,才有空抬头一看,看到王珂儿也在专心对付手里的蟹子,动作也很娴熟,柔嫩的红唇边沾上了一抹澄黄的蟹黄犹不自觉,倒增添了几分少女痴憨的风采。
再看张小鸟唐阿牛四人,都是笨手笨脚的,有些蟹壳没剥干净就丢在嘴里,嚼碎了只得再吐出来,倒是浪费了不少。
这海蟹放在内陆到底是个稀罕物,张小鸟四人这倒是第一次吃螃蟹,香喷喷的大螃蟹拿到手中都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比着林展和王珂儿的样子,也吃了个乱七八糟。
原本店中伙计还觉得这几人点的蟹子太多,一斤一只的蟹子,一般人一顿吃一只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伙人一人两只一阵风卷残云就消灭了个干净,不但如此,那个瘦瘦的俊俏书生竟然还抬起头来叫道:“伙计,一斤的蟹子再来一只!”
另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也随声说道:“给我也来一只!”
那伙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斯斯文文的摸样,可真是能吃啊!
看着王珂儿吃的肚子溜圆心满意足地走出饭馆,同样吃的肚子溜圆的林展和张小鸟苦笑着对视一眼。
他们大概是明白,王珂儿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们这一路来胶州府了。
张小鸟在胶州府的道上朋友十分靠谱,在捎过话去后,仅过了两天,他那朋友便带了一把弓找上了他们。
林展将这弓拿到手里一掂,果然是官府军器所出来的东西,入手的感觉就不一样。
这是把典型的明军制式武器小梢弓,比清风寨自己打造的短弓要重的多,长度也更长。弓身为黑黄两色,整体曲线流畅,在坚硬的弦垫两侧有明显的拐点,弓梢向外翘起,弓胎最外层贴的牛筋宽厚,三层材质间用上好的黄鱼胶粘的十分牢靠,轻轻拉动弓弦,就震出一阵让人胆寒的嗡嗡声。
张小鸟的朋友说道,这弓是灵山卫所的弓箭匠户省下材料私底下打造的,比军器所交付给军队的成品质量都要好。
其中原因也简单,明朝的匠户都是世袭的,世世代代都是匠户不能从事其他的职业,社会地位低下,收入被上面的官吏层层克扣,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有些匠户拖家带口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在给军队打造武器时偷偷克扣点材料,多报些损耗,像老鼠一般积少成多后自己再打造出武器私卖。这种兵器品质十分扎实,比军器坊交付给军队的武器品质都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也容易理解,交付给军队的,好坏你都得接着,免不了粗制滥造应付了事。自己拿出去卖的,若是做的差了,买主不满意,损失的却是实实在在地银钱。
这私器质量好,价格也高。像这样一把精弓,报价竟然要二十两银子。比军器所制作的报价整整贵了一倍。
张小鸟和唐阿牛一听这价格都连连摇头,这价格实在是太高了。
这价格也有点出乎林展的意料。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入手些火器的,但目前除了工部直属的作坊,这些地方军器坊生产的火器稳定性实在让他担忧,而且在清风寨那种山林中,机动性更强的弓箭明显更为实用。
几个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总算把价格定在了十六两白银。林展想要购买十把,那人却没有如此多的现货,现成的只有两把,其他的需要时日去制作。
交付了三十二两白银和定金后,带着这两把弓和四十只羽箭,林展几人也不再耽搁,立刻就离开了胶州城。
当然,临走之前,林展和王珂儿,又去那家小饭馆好好美餐了一顿。张小鸟和唐阿牛几人上次吃的海鲜太多,肠胃不适,所以没有同来。
两人联袂在饭馆里据桌大嚼,正是蟹壳共长天一色,蟹腿与鱼骨齐飞……吃到酣畅时,两人齐齐的抬头,对方那没品的吃相落入眼中,不由得相视一笑,心中的距离感倒是拉近了很多。
出城行至胶州西边一个叫做李家营的镇集,天色已晚,几人便在这镇集中打尖歇息,这李家营中只有一家旅店,地方不大,只有四间客房,收拾得倒还算干净,林展和张小鸟一屋,打了热水正在舒舒服服的泡脚,正当两人在轻松的说笑时。
一声凄厉至极的女人尖叫声划破了李家营静谧的夜晚!
紧随其后是一片嘈杂,咚咚的撞门声,土狗的吼叫声,愤怒或者绝望的叫喊,幼童哇哇的大哭,拼力奔跑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却是一两句发音古怪的呐喊。
听到这呐喊声,林展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张小鸟听不懂,他却是听懂了。因为,这是日语!
他虽然听不懂具体的含义,但从这拗口的发音,他就能肯定这是日语。
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原本安排在外守夜的山寨喽啰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是倭贼!…….倭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