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元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平阳市只是中国北方一座普普通通的四线小城。2002年的时候,平阳一般企事业单位的职工,每个月的工资也不过600元到800元上下。当然,月薪过千甚至在两千以上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数量相对稀少,不具有普遍性罢了。黎安在阳和饭店做大堂领班。他每个月的工资,加上所有的加班费、福津、贴什么的,也不过才664元。所以,对于茉莉来说,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的劳动付出挣到的“一大笔钱”了。
在拿到“奖金”或者说“报酬”之后,茉莉有一点点小兴奋。同“黑色火焰”战队的一行人从网吧出来,见时间才刚刚四点钟多一点,她便很慷慨的邀请黎安和全队的姐妹们一起去天桥步行街附近的“沙江小吃街”去吃“串串香”。
黎安本来是想和茉莉去过“二人世界”的,但茉莉都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明言反对,只好微笑不语。好在其他的女孩子’们都很有眼色,纷纷笑着说不想做电灯泡,照亮茉莉和黎安好不容易等来的“周末二人世界”,同茉莉说好改天再一起“打牙祭”后,就原地散伙,返校的返校、回家的回家了。
对于她们“识大体、顾大局”的做法,黎安心里很是感激。
直到女孩儿们都走远了,黎安这才转头看着身旁眉眼带笑茉莉,高兴地说:“刚才听你一说吃串串香和沙江小吃街,我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茉莉看他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心下忍不住好笑,就想逗逗他,于是故意摇了摇头说:“你该回去准备上班了。”
黎安其实早有准备,立刻有点小得意的说:“我已经提前跟我们经理请过假了,今天晚上不用参加晚会点名,只要七点以前赶回去上班就行……”
茉莉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故作迟疑地问他:“这样真的行吗?老板知道了会不会扣你工资呀?”
黎安赶紧保证:“不会,不会。我跟我们经理关系特好,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扣我工资的……”
茉莉忽然扭头注视着黎安的眼睛,幽幽地问道:“就是上次帮你打电话给我的那个漂亮姐姐经理么?”
黎安没想到茉莉会这么问,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心想: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怎么还记得这茬呢?但是又不能不回答,因为那样反而显得心虚,于是他愣了半天才弱弱的辩解道:“在我心里你才是最美……。”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羞红的茉莉出声打断了:“讨厌!谁让你背歌词了……”
黎安有点不明所以,一脸奇怪地问道:“背歌词?什么歌词?”
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还真的是“羽泉”经典情歌《最美》中的一句歌词。
难得看见茉莉一脸娇羞的样子,黎安不由心中大乐,玩性大起,便趁势自顾自的乱说了一气:“唉——背歌词都不行,一定要我唱出来么?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太会唱歌的……算了,为了能吃到好吃的串串香,我今天豁出去了……”不等茉莉反应过来,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直接就开唱了:“……你在我心里是最美,每一次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是撅起的嘴……”当街唱歌,勇气可嘉,可惜唱功实在不怎么高明,有点走调了。还好,黎安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歌声的音量控制的比较小,仅仅是让身边的茉莉听清,否则就算没有把狼招来,也很可能会被别人丢来的臭鸡蛋和烂西红柿给砸扁的!
茉莉没想到黎安会来这么一出,又羞又气。想伸手去捂黎安的嘴,又觉得不合适。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恨恨的跺跺脚,对黎安悄声“威胁”道:“你要是再唱下去,就一直饿着肚子唱吧!”说完赶紧转身就走,跟逃似的,好像生怕大街上的行人会以为自己跟这个神经兮兮、唱歌跑调的家伙认识。只是,没走两步她自己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经过一个月的磨练,黎安脖子上那颗被戴晓容戏称为“榆木疙瘩”的脑袋已经开窍了。这会儿的黎安,非常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立马闭嘴收声,紧追两步同茉莉并肩往前走。
茉莉见黎安追上来,立刻收了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秋波流转,狠狠白了他一眼,娇嗔道:“黎安!你现在怎么变的这么讨厌啊!”
黎安继续装傻充愣,嬉皮笑脸地说:“怎么可能?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啊?难道……难道你以前就觉得我很讨厌吗?”
黎安和茉莉肩并着肩,顺着街边的人行道,不疾不徐的往沙江小吃街的方向走。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一如之前每个星期天下午约会时共度的欢乐时光那样,将独属于青春年纪的那份充满活力的快乐和幸福播撒了一路。
当路过天桥步行街的时候,茉莉忽然停下脚步,拐进了街边的一家小商品批发市场。
黎安连忙跟了进去,问道:“有什么东西要买么?”
茉莉一边走一边跟黎安解释道:“虽然打游戏挣钱不怎么好听,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挣到了钱。所以,当然要给爸爸、妈妈还有小妹买一份礼物,小小的庆贺一下啦!”
黎安挠了挠头,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问:“那个,有没我的份啊?”
茉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没有!待会有的吃就不错了,知足吧你就!”
黎安发现茉莉买东西真的很快。
进了市场,在几个摊位间走了一圈,不一会儿她就把想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显然,她早就想好具体要买什么了东西了。
茉莉买东西快是快,但在挑选要买的东西时却非常仔细。每件都要拆开包装里里外外看一看,小电器之类的东西,还会开机试运行一下。同商贩们讨价还价时,对商贩的心理价位把握的比较准。议价顶多说两次,谈不拢立马走人,绝不纠缠。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子干脆爽快的味道。
茉莉给父亲买的是一支“飞科”的电动剃须刀,摊主要价58元,被她砍到了38元;给母亲买的是一瓶玉兰油的美白润肤霜,摊主要价69元,被她砍到了45元;给妹妹买的是一个印着“Hello Kitty”卡通头像的淡粉色钥匙包;摊主要28元,被她砍到了16元。
尽管嘴上说礼物没有黎安的份,但最后茉莉还是给他选了一个黑色的皮质对折钱包。这次摊主要49元,被茉莉砍到了35元。
黎安拿着茉莉刚刚给他的礼物,高兴的不得了。他立马把原先揣在衣兜里的钞票,连整的带零的全都拿了出来,归整一番后,放进了新钱包。完了把钱包揣到裤兜里,拍了两拍,笑着对茉莉说:“我明白了,没问题!”
茉莉本能地觉得这个家伙可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但还是忍不住奇怪的问了一句:“你又明白什么了?”
黎安故意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慢悠悠的说:“你送我钱包,这么明显的暗示,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明白了。放心吧,没问题的!”
虽然知道自己只要一搭话,黎安肯定会又借机作怪耍宝,但茉莉还是忍不住开口辩白道:“我哪有暗示什么?还不是看你把钱都揣在衣兜里,乱七八糟的容易丢了才买来送你的?”
黎安嘿嘿一笑:“你明明是暗示我,以后咱家的钱都要让你管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的钱就一直是我妈在管的……这是我们家的优良传统,我完全同意,绝对没问题!”
茉莉大羞,有点“恼羞成怒”地看着还在嬉皮笑脸的黎安“你……你……”了半天,最后却还是那句“讨厌!”。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拿这个已经自动开启了“无赖模式”的家伙没什么办法了,只好红着脸,沉默着低了头,转过身子,加快了脚步。
黎安紧紧追在女孩身后,亦步亦趋。
见茉莉一直沉默着往前疾走,不再理会自己,黎安不禁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刚才的玩笑开的太大,茉莉脸皮子薄,真的给恼了。于是他赶紧温言哄道:“生气了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嘛,我高兴坏了,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瞎说八道……你别生气了好么?”
茉莉还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只管走路。
黎安这下真的有点慌神了。他连忙紧走几步跑到茉莉身前,向女孩儿郑重其事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啊?”
茉莉停下脚步,抬起头,神情沉静严肃,但眼中却尽是笑意。可惜黎安正心慌的厉害,哪里有功夫却仔细观察茉莉的眼神?
就听茉莉有点犹疑的问他:“那……你刚才说的话真的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