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轸的话让所有的契丹将校为之一震,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元帅如此神情凝重。
萧挞凛说:“元帅是说杨继业要来了?”
耶律斜轸没有回答,指着地图说:“此去西南有一村,名叫狼牙村,四周崇山峻岭,有一条山谷乃是陈家谷,乃通代州的必经之路,耶律题字、耶律奴瓜你们火速前去设伏,一定要小心隐蔽,切莫让宋军发现你们的踪迹。若有宋军过来,小心避让,放他们过来,但见宋军退入陈家谷,立即扑上去死死困住,扎住谷口,莫让宋军逃脱,若逃走一个宋军,本帅就拿你们以正军法。”
耶律题字,耶律奴瓜领命去了。
耶律斜轸这时看了萧挞凛一眼,说:“萧将军,你敢迎战杨继业吗?”
萧挞凛看着耶律斜轸,然后,低下头。
“不敢是吧?”
萧挞凛红着脸说:“杨继业有万夫莫敌之勇,智勇兼备,手下猛将如云,末将恐非其对手。”
耶律斜轸说:“不要紧,本帅就是要你打不过他,打不过就跑跑嘛。”
萧挞凛说:“元帅要我去当诱兵。”
“正是,”耶律斜轸说,“蔚州西南有一大道,可达代州,杨继业屯兵代州,蔚州有急,潘美欲救其子,必令杨继业拼死来救。你可伏兵于道,放过杨继业,待我与其交战,你攻其后,则杨继业可破矣。”
萧挞凛说:“那杨继业有运筹帷幄之智,岂会看不到危险而前来送死?”
耶律斜轸说:“你说得对,可是他只是一个副帅,又与潘美,王侁,刘文裕有隙。蔚州城中困着潘美的野种,潘美早就心急如焚了,为救儿子,哪管杨继业和士兵的死活,一定要逼着杨继业前来救援的。”
正说着,军士来报:“萧恒德送太后懿旨来了。”
耶律斜轸说了一声:“来得好,快请进来。”
只见,萧恒德大踏步走进帐中,耶律斜轸正欲行礼接旨。萧恒德说太后只有一封信让我交给元帅,元帅不必行礼,说罢递上太后的书信。耶律斜轸接过书信看了,叹道:“太后真是太爱才了,可是,臣怕有负圣恩了。”
萧挞凛说:“什么事让元帅如此犯难?”
耶律斜轸说:“太后让我们劝说杨继业投降,不可伤害他的性命。这杨继业为人忠诚不二,一定不会投降的。”
萧挞凛说:“老匹夫,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耶律斜轸说:“萧将军千万不要冲动,不可害杨继业的性命,小心太后责罚。”
萧挞凛嘟噜道:“末将知道了。”
耶律斜轸又向萧恒德问了南京的战况。萧恒德说,南京的宋军已经被击溃,契丹军大获全胜,现在正乘胜追击,收复失地。
耶律斜轸说:“现在轮到我们了,驸马,你来的正好。”
萧恒德说:“是不是,又要让我到宋营去?”
耶律斜轸笑道:“常听人说,公主当年就是看上驸马聪明,才要嫁给你的,看来此言不虚。本帅想让你去宋营里添把火,把潘美,王侁,刘文裕的怒气烧起来,把杨继业烧出来。”
萧恒德说:“元帅休要取笑我,末将有一事不明白,先前我去宋营行事,元帅要调走杨继业,现在怎么又要来呢?”
耶律斜轸说:“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我军初来,立足未稳,只能先弱后强,而且南京危急,我军随时准备支援,若遇上杨继业这样的劲敌,岂能脱身?现在南京之危已解,我军又获得全胜,正要引出这一强敌出来,好一股肃清,SX战事可一战而定。若纵他留守代州,则战事非旷日持久不可。”
萧挞凛和萧恒德立刻交口称赞。当下,二人各自去了,耶律斜轸督军急攻蔚州。潘璘指挥宋军死守,一面差将士趁间突围求救。
王侁从大帐里回到自己的营中,生了一肚子闷气。没想到飞狐失守,潘美竟将过失算到他的头上。真是疯狗乱咬人,急红眼了。是的,是他建议支走杨继业的,但定夺的还是他自己呀。那贺令图自己贪功,不听规劝,能怨我吗?我又不在他的身边,如果我在他的身边,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可恨那贺令图自己找死,还牵连别人,死了,阎王也不会收留他,让他做孤魂野鬼,饿他,冻他,折磨他,叫他永不得超度。
王侁正恶狠狠地诅咒贺令图,一个贴心的军士进来附耳说几句话。王侁皱眉道:“叫他们进来。”
不久,军士领进两个商人,一人上前行礼道:“王公,一向可好?”
王侁不耐烦摆手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来人说:“我们来与王公再做一笔生意。”
王侁说:“我已为你们扫清了障碍,还要我干什么?”
“我们想请你再把他请出来。”
“把他请出来?你们是不是疯了,那可是一只猛虎。”
“只要你把他逼出来,我们的生意就做成了。”来人拧过一只箱子放在王侁面前。
王侁说:“不,这事我不能再做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走吧。”
来人说:“难道将军不想将功补过?”
王侁说:“我有什么过失?”
“王将军今天不是还受到潘美的训斥吗?你正好借此提出让杨继业救援蔚州,且不是平息潘美怨言的好方法?”
王侁说:“你说的不无道理,我试试看。”
这时,传令兵来到营中说:“元帅正在大帐中大发雷霆,请将军过去议事。”
王侁应了一声:“知道了。”传令兵走了。王侁对那两个人说:“我不留你们,你们走吧,先说好,是你们要我逼杨继业与你们作战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怨不得我。你们的元帅真是有病。”
说罢,送走二人,自己朝大帐而去。很远,他就听到潘美嘶哑的怒吼声中夹杂着哭腔,突然,一股快慰涌上心头,他有些幸灾乐祸,刚才在潘美那里受到的委屈顿时飘散了。他进入大帐的时候,甚至春风满面。
潘美见他进来,瞅了一眼,气嘟嘟地说:“都是你的馊主意,现在飞狐丢了,蔚州也快要落入敌人手里了。”
王侁惊道:“蔚州怎么了?”
潘美将案头上的信往王侁怀里一扔,说:“你好好看看。”
王侁拿起来看了一下,原来那是潘璘的求救信。王侁将信放在一边,说:“是时候该放老虎出来了。”
潘美问:“你说什么?你在嘀咕什么?”
王侁说:“应该让杨继业去救蔚州。”
潘美疑惑地问:“不是商量好了,不让他去立功吗?”
王侁说:“元帅,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正需要他,只有他才能救蔚州啊。”
刘文裕也附和说:“监军说得对,不能让他当看客。”
潘美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快去请杨继业来商量军事。”
传令兵还没有出营,杨继业已经到了大营外,传令兵忙请他进帐。
杨继业见了潘美说道:“末将因军事紧迫未听召唤,私自来到大营,望元帅恕罪。”
潘美堆着笑脸说:“杨将军一心为国,宵衣旰食,乃我军楷模,理应奖励,怎会怪罪,快请坐。”
杨继业坐下了。潘美扬了扬手中的圣旨:“这是圣旨,诸位也许都知道,现曹彬已被契丹人击败了,契丹人现在调转枪头指向SXSX危急。皇上令我们收缩防线,掩护云、应、寰、朔边民回国。现契丹军重军围困蔚州,蔚州岌岌可危,万余军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应该速速前去救援。”
潘美话未毕,杨继业说:“不可,现契丹军在幽都大获全胜,士气旺盛,此时与之争锋只会落败,宜遵圣旨,先护边民回国,然后寻觅良机,徐图进取。”
护军刘文裕说:“杨元帅此言谬也,我军出师以来,屡挫敌军,SX之敌望风而逃,怎么现在就怯了?已听见敌军偶获小胜就胆寒了?杨元帅一向骁勇善战,怎么现在第一个畏惧了?”
杨继业说:“护军差矣,前者我三路大军齐头并进,遥相呼应,现幽都已败,我军独木难支,不可硬拼。”
刘文裕哼了一声说:“畏惧就是畏惧,哪有那么多说辞?”
杨继业正欲发火,潘美说:“蔚州乃SX咽喉,蔚州若失,契丹军长驱直入,云、应、朔、寰皆不守也。令公还是辛苦一趟,救援蔚州吧。”
杨继业说:“不然,现只能令蔚州之军伺机突围,契丹军气盛不可与战,战则不利。且朝廷命令我们护送云、应、寰、朔之民回国。现今,只有领军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云、朔守将,待大军离开代州那天,云州之民先出,我军到应州,契丹军必来求战,随后,令朔州军民直入石碣谷。派千余人持强弓硬弩阵于谷口,以骑兵掩护中路,如此,则可保万一也。”
王侁叫道:“杨公领数万精兵,却畏懦如此,岂不让人笑话?但朝雁门关川中大张旗鼓而行,契丹人恐怕避锋还来不及呢。”
杨继业忙说:“不可不可,雁门关川中险要之地,便于设伏,此举必取败亡。”
刘文裕说:“我看杨公已被契丹人吓破胆,不复往日雄风了。”
杨继业说:“非杨某怯懦,只是白白送死,于军于国不利。”
王侁讥道:“君候素号无敌,今见敌来,逗挠不前,莫非心有异志?”
杨继业道:“杨继业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时势不利,徒伤士卒而无功。既然诸位觉得杨某当赴大难,杨某且行。”
临行之际,潘美握着杨继业的手嘱咐道:“我儿潘璘生死皆赖杨公之力,望杨公念在你我同僚份上,解我儿于厄难。”
杨继业泪流满面,说:“杨某此行必然不利,杨某乃太原降将,理应受死,然而皇上不杀杨某,反而任用杨某做边帅,授以兵权,上阵杀敌。杨某并非纵敌不战,只是没有杀敌良机啊。既诸公责备杨某避敌,今杨某先行赴敌死战。”
杨继业摊开地图,指着图中一处说:“陈家谷山险谷深,易于敌人埋伏,诸公一定要在谷口设置强弓硬弩为左右翼以待杨某转战而来,然后,以步兵夹击契丹军,希图取胜,不然,我军无遗类矣。”
潘美但请杨继业放心前去,他们随后应援。
杨继业洒泪而别。兵过狼牙村,但见山势嵯峨,森然欲相搏,不禁心惊,因问此地何名。手下回答,此处名叫狼牙村。杨继业一听呆住了,心中愈加怏怏不乐。副将王贵问其故。
杨继业喟然长叹:“今番果然难逃矣。”
王贵说:“大哥怎么说如此丧气话?”
杨继业说:“辽君,天狼星也,此地又名叫狼牙村,我姓杨,羊入狼口,必败无疑矣。”
王贵道:“大哥休生邪说,我们且小心前往,不利则返。”
杨继业垂泪说:“奸佞嫉妒我功多,恨我不死,我死何妨,只是连累了这么多兄弟。”
王贵说:“大哥休要如此,伤害将士的士气。”
杨继业长叹一声,行不久,探子来报,前面有契丹军挡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