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学,图书馆。
我从书架上取了一本《青铜器鉴赏》,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看起来。
六月初的西安,阳光并不灼人,隔窗照在身上,暖暖的。而像我这种特别怕冷的人,最喜欢晒太阳,就算是三伏天,也是来者不惧的。且很难被晒黑,就算晒得黑亮,过上几天,也就复原了。
真要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很诡异的怪事。从我记事起,就特别的怕冷,无论秋冬,身上的衣物总比别人多几件儿。还总觉得穿得太少,仿佛下一刻就要感冒一样。到了严冬时节,更是变本加厉,一到了室外,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颤抖,有时,连站立都很困难。
这直接导致了,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年的冬至到放寒假,我都是在家自学,周末有老师上门补课。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才有所好转。上了初中之后,也许是开始发育的原因,虽然还是很怕冷,但已经可以在室外短时间的活动了。
而从小伴随着我的,除了怕冷之外,还有一点很神奇。那就是,我几乎从未生过病。怕冷,似乎是我唯一的弱点。
我把书放在桌子上,伸手从领口拽出一个挂件,那是一颗眼球大小,扁圆形的黑色珠子。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它。
说起这颗珠子,它的来历却有些奇怪。我用手指捻动着珠子,想起了一件往事,思绪也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是大一的寒假,我不知怎地,突然厌倦了大都市的高楼繁华,便一人去了乡下老家,那是爷爷的旧居。
说到乡下,自然要先说说我自身的情况。
我叫周阳,是个孤儿,三岁时,父亲去世;到了四岁,母亲也因为疾病而辞世。我的记忆中,他们的样貌已是十分模糊。
我的爷爷是一名地质勘探工作者,常年奔波于各地的名山大川。
乡下的旧居,位于市区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听爷爷说,是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找了几个村民,一同盖起来的。
而我自父母离世,直到七岁之前,就一直住在这个小院里。
我十八岁大一那年的冬天,爷爷虽早已退休,但还是闲不住。接到邀请去了南方,我便回到了乡下。
这次回来,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买了许多的泡面,饼干和卤肉等。还带了几部那时很痴迷的金庸先生的小说。
就在我住下的第四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那天很冷,外面刮着大风,雪花大而密集。我关紧了门窗,吃饱喝足之后,坐在火炉旁,腿上裹着毯子,看着《雪山飞狐》。
也许是天太冷,热量消耗的快,两个多小时后,我又饿了。恋恋不舍得放下书,起身冲进里屋,去拿饼干。出来时,我低着头拆包装,就在将要坐下时,猛地打了个寒战。疑惑间,我一抬头,顿时瞪大了眼,身子向后一仰,饼干差点扔出去。
原来,屋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刀子般的疾风冲了进来。而门的一侧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的转过身来。
看到这人的面容,我的心脏总算是没跳出去,只要不是妖怪就好。我定定神,说道:“喂,你怎么进来的?我没有听见敲门声啊?”
这人一身黑风衣,五官端正,不像是个贼偷啊!我借着说话的机会轻微挪动着,得找件趁手的家伙。
门口那人眼神一动,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别紧张,我不是小偷,也不是盗贼;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但我看屋外没有脚印,也没有人畜活动的迹象,不确定屋里是否有人,这才??????”
我身子一僵,呼吸有些急促。这人???不简单!他开门的时候竟没有发出声响,不是大盗,就是有功夫在身。真要动起手来,我今天恐怕就得交代了。
我咬咬牙,索性不去多想了,耸耸肩,坐下了。看了一眼手里的饼干,递了过去,“你饿吗?这方圆几里内,连个商店都没有。”
那人一愣,显然也明白我的意思,知道不吃就得饿着。道了声谢,接过饼干,隔着火炉,坐在我的对面。
我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的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高贵却不高傲,让人无法心生厌烦。看他吃的起劲,我更饿了,又去拿了些吃的,并找了两个杯子,冲了豆奶粉。
风衣男吃了两包饼干,三个鸡腿,这才停下。漱过口之后,盯着火炉看了几眼,如岩石般的脸庞有些惊讶,对我说:“这东西是你做的?”
“不完全是,有些部件是找人加工的。”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东西也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很有意思的改造,古今结合,火焰的作用得到了充分的利用。”风衣男说这些的时候,脸色平静,似是早已洞彻了本质。
我当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肯定不只是惊讶。
我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几乎就是一部与寒冷的抗争史。漫长的岁月总要找点事情做。自上初中开始,我渐渐迷上了与火有关的器具。火弩、火炮、火枪、打火石、打火器,以及从古至今的各种炉具的模型和书籍,只要是能弄到手的,无论多难,我都不会放弃。
乡下旧屋中的这个炉子,我还是费了点心思的。改造的灵感来自于一本描绘青铜器的古籍。原型是一种叫做“都鉴离火炉”的上古青铜炉具。
我按照书中的描述,结合自己对炉具的理解,让爷爷托人找车床厂的老师傅加工而成的。
炉身分上下两部分,上三层下四层的结构,近圆柱形。上半部分如同一个倒扣的脸盆,二者相合,以螺纹卡住,中间有一层钢筋网。顶端有口,用来加炭,并有暗门,可调节开口的大小。下方有一旋转推拉式抽屉,用来装炉灰,推送时为渐进式,几乎不会有灰尘溢出,可保持室内的洁净。炉体的最外层为合金材质,能最大限度的起到保温的作用。
可这样一种复古式的器具,被这风衣男几眼就看出了端倪,我有种挫败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心不在焉的与他聊了几句后,他掏出一盒烟,却没找到火,看着我说,“有火柴吗?”
火柴还是有不少的,我给了他一盒大的。他接过后,取出一颗,问我抽吗?我表示不会后,他才叼在嘴里。他取出一根火柴,在风衣袖子上极快的一划,便听“哧”的一声,竟然引燃了。我又被他吓了一跳。
他没有理会我的惊讶,点燃烟后,惬意的抽了起来。
渐渐地,时间走到了下午五点多,天将黑。
风衣男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你的爱好很独特,说不定,我们是有缘人,也许,再见有期。”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是有缘人?他的表情也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