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张铁虎那边是怎么样招待内心迷茫的徐庆,也不管张铁牛在席上怎么样对待这个不速之客,小石头自从被老头带进屋子里就跪在了堂前,默默啜泣着。
“我且问你,不识之人,不辨其好坏善恶,祖训如何说之?”老头坐在上首位,看着跪在地上流眼泪的小孙子,眼神凛冽而寒。小石头擦擦眼角,低声回道:“不可带回村子。”“哼,小石头,你是忘了你父母怎么死的了吧?”
“小石头没忘,只是……”小石头一下子想不到形容词了,只好停住不说,看他说不下去,老头又是一声冷哼:“你是没忘,你都把人带进来了,你记着的只有一天吃多少饭。”小石头用力擦着眼角,带着哭腔说道:“我没有,我想给爹娘报仇的,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大伯每次教我的不是马步就是举枪不动,用这个就可以报仇了吗?大爷爷,你知道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他不是个坏人,我也不知道哪里看出来的,但是我牵着他的手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跟你们牵我是不一样的,就跟爹爹牵着我一样,我相信他不是坏人。如果他是,我会求他不要害我们村子的。”
小孩子的天真有时候真的让大人无所辩驳,这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更不是解释他就能明白的道理,好奇心和慢慢塑造起来的那种自信心,会让他们过早的感觉自己的成熟和自信,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起码现在对于张老头来说,这就是坏事。
“唉,小石头,大爷爷不怪你了,刚才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离开我们村子的,如果真的跟他说的一样,他来自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或许是好事,或许是坏事,总之先这样吧,曾经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一位贤人,他们有种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他是博学并且有才华的人,这样你也能去跟他学一些东西,好歹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只能如此希望了,你还没吃饭,去你二叔家吃吧,你去跟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学到什么。”张老头把话说了,就看见还在那伸手抹鼻涕的小石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冷哼一声,骂道:“快滚。”
小石头立马站起来扶着老头进了卧房,就兴冲冲的往二叔家跑,现在二叔家那点好吃的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更多的是那位来自异国他乡的客人。
“二叔,你在家吗?”“是小石头吗”小石头站在院子里,声音从屋里传来,随之出来的不仅有张铁虎,张铁牛,还有那位他现在一心想见到的人物。
“二叔,我饿了,能跟你们一起吃饭吗?”说完话还没登张铁虎说话,就又加上一句,“大爷爷叫我来的。”这一句出来,就连还在那奇怪这小子怎么也来吃饭的徐庆都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好小子,有点意思。
“那快进来,还好你婶婶做的多,快进来跟我们一起吃。”张铁虎牵过小石头的手就往屋子里走去,与徐庆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眨眨眼睛,张铁牛也看到了这一幕,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冷哼,跟上自家兄弟往里走,倒是徐庆还在回味那小子走进屋子里的那个小动作,更有意思了呀。
跪坐在席间,小石头吃着东西不说话,就看着二叔时不时问徐庆一两句,徐庆也一一作答,倒是大伯跟他一样吃喝,不说话,只是偶尔竖起耳朵专心听他们说话的神态都没瞒过小石头,更遑论张铁虎和徐庆了。
吃过晚饭,徐庆学着张铁虎那般抱拳还礼,问道:“谢过几位的招待,小生不知今夜能住在何处?不知道二位可有安排?”张铁虎笑笑说道:“老父亲之前有交代,如果公子要住在村子里,那是万万不可的,不过村子再往里面走便是白云山,山上还有间茅屋,是平时大兄守山之时居住,离此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兄便可带你前去,山上有一应物件,算作赠你所用,再从我这拿去几斤黍米,可做这几日所食,不过日后便要公子自行采摘或者狩猎了,若是需要耕种,也可来我这借去种子,来年归还便可,不知道公子有何疑问?”
徐庆抱拳表示感谢,这时候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要求,看这村里的样貌也知道人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有什么要求还是等有资本换取再说吧。
告别张铁虎,跟着张铁牛出来,不过身边还有个小石头跟着,徐庆忽然有种感谢这小子的想法,年少纯真,才是人间最美,这在二十一世纪混迹的人来看,确实难得,尤其这么小的孩子,心思聪明通透,如果拿到现代,说一句神童也不为过。
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就着月光都不太能看清楚路的徐庆跟着张铁牛总算是到地方了,正想说谢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丢下张铁虎送给他的那一份黍米就往外走。“小石头,跟我回去吧。”张铁牛瓮声瓮气地说道,小石头却摇摇头说:“大爷爷叫我跟公子说说话,大伯你先走吧,我认得路。”张铁牛点点头,给了小石头两块火石就离开了,徐庆诧异于张铁牛的放纵也奇怪小石头的胆大。
“说吧,留下来有什么想问的?”徐庆面对小石头还是有些底的,毕竟不是张铁牛那种看上去就知道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也不是老头子那样对新奇事物或者人都充满戒心的,他还小,还有很多的提升空间和成长余地。
小石头牵住他的手,抬头看他,许久才说:“大爷爷说你不一定是好人,叫我小心一些,大伯和二叔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也知道他们不放心你的,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从树林里你相信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情吗?大爷爷总是会教我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我不明白,你能跟我说说你说的中国吗?”
徐庆看着对他充满好奇的小石头,他忽然有种感动,如果不能在这个世间留下点什么,如果他哪天真的回家了,用什么证明他来过这个世界呢?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他做不到,他现在不怀疑他是在做梦,如果这是梦,他早就该醒了,更别说哪怕是梦,这么精致的梦,留下点什么也是好的。
“你是叫小石头对吧,你有大名吗?”看着小石头不解的样子,徐庆想想还是继续问:“就是跟你大伯二叔那样的名字,你有吗?”恍然大悟的小石头这才摇摇头,说道:“大爷爷说小石头不姓张,名字这个东西爹娘去世的时候也没说,就把我托付给了大爷爷,所以我没有名字,小石头就是我的名字。”
徐庆哈哈大笑,他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个孩子,为之悲哀也有,为之喜悦也有,悲哀其身世可怜,喜悦其天生聪慧。“小石头,我很开心有你这样相信我的人,一个异国他乡却说同种语音的人物,小石头,在我没离开这里之前,你做我的学生吧。”
小石头没想到这么快就收获到这样一份沉淀的回报了,这世道,能学习只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孩子,像他这样的,少之又少。正想跪下磕头,没想到就被兴奋不已的徐庆拉到屋子里去说话,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两个人一直呆在外面未曾进这新老师的新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