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是夜。
“林玉，可以请求你帮我件事吗？”白澜接过林玉递上来的毛巾，胡乱地抹了一把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乞求道。
“王妃尽管吩咐就好。”林玉收拾了一下，垂眸站在白澜面前。
“其实……我想让你帮我偷到我娘留下的那些嫁妆。”白澜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可以吗？”
“恕奴婢难以从命。”林玉眉头一皱，直接拒绝了。
“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是……”白澜的双手紧紧攥住两边的衣角，声线颤抖，“可是，你要我怎么办呢？我娘亲的嫁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完完整整地都交给我，所以，也只好拜托你了啊！”
白澜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林玉，眼角有强忍着不要流下的眼泪。
这种表情，往往也是最打动人心的。
“王妃……”林玉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有些心软了。
亲人已逝，能留给在世之人的寄托，也只有遗物了。
“就这一次，求你了，好吗？”
“……好。”林玉最终还是不得已地叹了一口气。
“谢谢，麻烦你了。”白澜朝着林玉展颜一笑，“那我先睡了。”
林玉端着水盆出门。
门被轻轻合上。
白澜却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开门，直接去了苏夫人的屋子外候着。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屋子里也没有点灯，苏夫人此刻已经睡下。
约摸过了一刻钟，一身夜行服的林玉也潜入了苏夫人的卧室。
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猜到藏着嫁妆的屋子会是这儿。
林玉，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白澜吐掉嘴里叼着的草，勾唇一笑，掩藏起自己的动静，潜进屋子。
因为房里很黑，所以不容易发现。
林玉适应了一下，眼睛可以隐约瞧的见些。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贵重物品的地方。
只好翻翻衣柜这种地方。
白澜站在门后，瞧着林玉的动作。
眼角的余光却是瞄到苏夫人床下有人朝外露出了半个身子和两条腿。
是谁？
正好这时，那人探出全部身子来，白澜眯了眯眼。
苏晴儿！
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外了。
苏晴儿手捧着箱子，转身的时候，只看见敞开的大门以及对面模糊的人影。
“你……你是谁？”难不成是窃贼！
苏晴儿的腿止不住的打颤。
完了完了，她刚才竟然叫了出来，那窃贼若是要对她动手……她可怎么办啊！
林玉刚才也没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人，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人手里捧着的箱子。
估摸着这一定是嫁妆了！
林玉还在思索着的时候，只见苏晴儿已经放下箱子，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出去。
“三妹以为还能是谁呢？”白澜站出来，拦在门口，轻声笑问。
“大，大姐！”苏晴儿傻了眼，林玉也愣住了。
王妃什么时候过来的？
“嘘……”白澜的语气里含了一丝笑意，“三妹还是安静些，吵醒了娘亲就不好了，要是等会咱们被当做小偷，抓起来，那就不好办了。”
“我，我没有偷东西……”苏晴儿底气不足，倒退几步。
“嗯，三妹怎么会偷东西呢？”白澜笑眯眯地逼近苏晴儿。
“你，你要干什么……”苏晴儿后背直冒冷汗，不只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因为那笑里藏刀的表情。
也得亏苏夫人睡得沉，只是朝床里面翻了个身。
“你等下就会知道了。”白澜一把拉过林玉，转身就往外跑，拉上房门，把林玉推往暗处，高喊，“来人呐！有贼人闯进来啦！来人呐！”
林玉会意，赶忙躲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贼闯进来了！？”
一大堆仆人跑来，就看见正在呼救的白澜。
“大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刚本来有急事找娘亲商量，但到了却发现娘亲的房里遭了贼了！我已经把贼关在里面了！快，你们赶紧进去捉贼！”
白澜急切地叫喊道，打开房门，仆人们直接涌入，倒把正试图爬窗的苏晴儿扯了下来。
“抓住了！”
“快绑起来!把嘴堵上！”
苏晴儿又悔又怕，完了！若是传出去这件事，她就真的完了！
“有贼闯进来了？！”苏夫人惊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有人把烛火点上。
一瞬间，亮光充满了整个屋子。
待仆人们把逮住的贼拉到惊魂未定的苏夫人面前，几乎是同时不可置信地叫出来。
“天啊！怎么是三小姐！”
苏晴儿口中发出呜呜声，可怜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娘——苏夫人。
“晴儿！”苏夫人瞪大了双眼，惊呼道。
“三妹！怎么是你！”白澜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苏晴儿，后转而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苏夫人床前的箱子，“三妹……你潜入娘亲的房间，莫不是……为了偷这箱子吧？”
“呜呜！”苏晴儿被堵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狠命摇头。
不！不是的！
苏夫人愣愣地盯着床前的箱子。
晴儿这……这简直太傻了啊！
“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还不给三小姐松绑！”白澜怒气冲冲地训斥道，自己则是上前打开了箱子。
“是！”一婢女上前赶忙给苏晴儿松开了绳子，拿掉嘴里堵着的布。
“娘亲！”苏晴儿大哭起来，扑到苏夫人的怀抱里。
“好，不哭不哭！”
“天哪！这是什么！可真漂亮！”仆人们瞧见了箱中的金银珠宝，齐齐赞叹不已。
“三小姐难不成就是为了偷这些，所以才……”
“诶！”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闭嘴！三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一定是三妹有什么原因……”白澜‘啪’地一声合上箱盖，神情严肃，“三妹，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晴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毒。
苏暮雪，你还真是假好人！
但，她现在若是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去，岂不是坐实了她偷盗的罪名？
“娘亲……”苏晴儿拉了拉苏夫人的衣服，小声唤道。
“晴儿是我叫过来的。”苏夫人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辩解道。
仆人们明显不信。
他们可是都瞧见了当时的一切。
“那敢问娘亲，为何要叫三妹来？并且，箱子里的那些东西是……”白澜板着脸，询问道。
“那些是给你的嫁妆。”苏夫人咬唇，“晴儿她……她是一起来帮娘清点，但娘中途睡着了，所以晴儿清点完了，才不想打扰娘睡觉，自己一个人轻悄悄地要回去。”
“哦？”
“对，就是这样！”苏晴儿像是抓到了这根救命稻草，想要拼命往上爬。
“那清点结果如何？”白澜淡淡开口。
“这……”苏晴儿脑子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地向苏夫人寻求帮助。
她怎么会知道！
早知道，她就不一时赌气来偷嫁妆了。
“晴儿……”苏夫人也是无法回答，就算是不忍心也只能向苏晴儿摇了摇头。
若是她随意报了一个数字，这苏暮雪再去清点一番，必然露馅。
最后也是百口莫辩。
“三妹若是答不上来，那大姐也帮不了你了。”白澜皱了皱眉，字字珠玑，“大姐相信你是无辜的，可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得拿出证据来！”
其实，是个明眼人此刻都瞧出来了。
苏晴儿做贼心虚，苏夫人一味袒护。
仆人们几十双眼睛总有超过一半是雪亮的。
“好了！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大家回去歇息吧。”白澜突然朝着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眼神可怕又凛冽，“都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众奴仆被白澜这眼神吓得心里一惊。
从前痴傻懦弱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气势。
赶忙出去。
“娘亲，三妹，这回，你们可欠了雪儿一个人情。”白澜勾唇一笑，慵懒地坐在椅上，架着二郎腿，“现在，你们该怎么报答我呢？”
“你个贱人！是故意这样做的是不是！”苏夫人一手护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指着白澜，破口大骂，“呸！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呵。”白澜微笑着，脸上没有一丝要生气的迹象，“是谁给苏夫人的胆子竟敢辱骂王妃？”
“你叫我‘苏夫人’！我可是你娘亲！”苏夫人显然不长记性，还以为眼前的女子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
“本王妃喊你娘亲是给你面子，如果不是本王妃宽宏大量的话，你这么辱骂本王妃，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白澜无畏地耸了耸肩，支着头。
“你！”
确实，这话并无错。
“诶！娘亲先别急着要骂人，还是先想想要怎么保住三妹的名声要紧吧？”白澜淡笑着看向苏晴儿，“是吧？三妹？”
苏晴儿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不吭声。
“尽管本王妃已经对着刚才瞧见的那些仆人下了命令，但娘亲应该也明白，众口难封，对吧？”白澜道，轻笑一声，“而且万一这哪天本王妃一时说漏了嘴……呀！这可怎么办？到那时，三妹可就毁了啊。”
“当然，想要本王妃帮忙摆平也行。”
“……你想怎样？”苏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应答。
“娘亲果然是个聪明的。”白澜懒懒地闭着眼，“本王妃要娘亲的两个人情。”
“你说。”苏夫人揽着苏晴儿，尽量平静下自己的情绪。
“首先，自然是这嫁妆了。”白澜说着，“这么小的一箱嫁妆怎么可能拿得出手？所以娘亲该怎么做自然明白了吧？”
“嗯。”
“当然，娘亲可别拿什么不要的首饰珠宝什么的来忽悠我。”白澜打了个哈切，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剩下的一个人情，等本王妃想到再说吧。”
“……好。”苏夫人目光厌恶地看着白澜，“那你会遵守约定吗？”
她绝不会让她精心培养的女儿就这么因为一时错误，被人抓了小辫子，毁于一旦。
只因为这贱人是王妃，她才不好自己私下处理了。
白澜回头无辜地眨了眨眼，“自然。”
“好，记住你的承诺。”
白澜轻笑，踏出房门。
“林玉，回去吧。”
白澜朝着屋顶上的林玉唤道。
“王妃……”林玉跳下来，语气歉疚，“对不起，奴婢办事不利。”
“没事，客观上来说你帮了大忙。”白澜笑道，拉过林玉的手，“现在，回去吧。”
“好。”林玉被白澜牵着往回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林玉有些心思。
王妃恐怕这是在试探她。
这倒没什么。
但是刚才王妃的表现，她在屋顶上掀开瓦片往下观察的时候，都看见了。
王妃她刚才原本可以揪出是苏晴儿偷盗嫁妆，但却中途放弃，看似吃了亏，但其实是选择了更有价值的交换条件。
这不失为聪明人的做法。
“王妃，我有事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会告诉你。”
“……”
“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白澜瞧着前方的道路，语气中带笑，“你若不付出等价值的信任，我怎么给你毫无隐瞒的真相。”
林玉听闻这话，瞳孔一缩，继而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