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牛鼻子老道怎么忽然来燕国了?”歌乐扭头盯着了妍,“不是说我师父在黎国布道吗?”
了妍徒然被歌乐那么一盯,心头忽然一颤,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低了头“回殿下,探子来报,紫阳真人三日前确实是在黎国境内,却是不知今日何以这般突然到了蓟城。”
歌乐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不耐。
了妍心头一寒,歌乐一直吩咐要专门找人盯着紫阳真人的行踪,如今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自己难逃罪责。
歌乐目光明灭地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偶尔飘来几朵浮云,身旁的采薇和了妍都无法猜透她此刻心中所想,只能谨慎地垂首站着。
“罢了,去请我师父来吧。”说完,歌乐便转身又跨进了门槛。
采薇见状,轻轻拍了一下了妍的肩膀,眸中安慰。
了妍对着她笑了笑,看了一眼歌乐轻声道:“你照顾好殿下,我着人去请紫阳真人来。”
采薇点点头“小心些,别让人发觉了。”
了妍颔首“我晓得轻重。”很快的,了妍便拿出了腰间的一个香囊,从里头翻出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对着墙,角处晃了一下。
不多时,了妍的面前已经站了一个粗布短竭打扮的汉子,来人见到了妍,先是抱拳行了个简单的礼。
“去把紫阳真人请来,注意掩人耳目。”了妍冷着声吩咐。
汉子颔首,又是一个晃眼人就不见了。
歌乐此刻正坐在花厅那边的葡萄架下,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采薇安静地跪坐一旁,拿着药杵将一些花瓣捣成汁预备着做花露,给歌乐沐浴护发用。
“采薇。”冷不丁的,歌乐叫了她一声。
采薇停下了手中动作,抬眸对上了她投过来的视线“殿下。”
“你说,我师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嫣红的唇轻轻开合着,却流露出一种少有的困惑。
采薇心头微叹,殿下很少这样,想必也是矛盾地很,其实紫阳真人这个人,确实如谜团一般,跟着殿下与真人一同游历的那些年里,他基本上是一个十分和蔼可亲的长者。
然而,有时候也会有幼稚玩闹的一面,这俩师徒经常是斗智斗勇玩的不亦乐乎。
所以啊,怎么说呢,紫阳真人对殿下是亦师亦友,或呵护疼爱,或互不相让,又或严厉认真。
采薇垂了眸子,当真是难说“婢子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只一点困惑。”
歌乐目光微闪“说来听听。”
采薇抬起眼睛,清明而柔和“紫阳真人的人脉极广,如若不然,一个人如何能组建一个那般庞大的探子机构。”
歌乐眼中闪过厉色,抿着嘴点头算是赞同,接着便把眼睛移开了不再说话。
师父这个人,果真是难以捉摸。当初组建惜月楼,说来惭愧,若不是师父将天煞的力量注入,那么自己如今也不会有这样一个遍布九洲的天下第一舞坊。
她也曾震惊过,困惑过,然而师父只淡淡笑了笑,说了句“天煞交给你,为师很放心。”
惜月楼是她的心血不错,但是其中精锐几乎都来自天煞,而今天煞名存实亡,江湖中的晚辈几乎都已经不知道天煞的存在,然而她知道,天煞是师父毕生的心血。
天煞中人无一不是绝顶高手,无论是暗杀还是情报收集,都是一顶一的出挑,曾经江湖中有这样一句传言“千金易得,天煞难求。”
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就是若要天煞出手,即便散尽千金也难以成功,由此可见天煞难逢对手,是炙手可热的第一门派。
歌乐其实也想不通,既然已经身为天煞宫的宫主,师父他为何又要成为一名道士云游四海?
当初,又因何缘由到了大周,又为何要救了我?
太多的疑问,这些年来一直埋在歌乐心中,她也想过当面提问,但是她怕,她怕一旦问出口了,师父怒了躲起来来了,那自己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只是如今师父为何又突然出现在了蓟城?
是因为知道自己在此所以不放心特意来看看的吗?
歌乐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边的那个精致玉杯,目光无意间便落在手腕上,那露出来的一截九玉珠串,目光便就此凝住不动了。
“这串玉珠,是师父见我第一面亲手为我戴上的,他说这玉串能保我平安……”
忽然地,歌乐的声音低低传来,侯在一旁的采薇听见了那飘忽不定的话语,鼻子一酸,犹豫不定地喊了句“殿下……”
歌乐却抬了头,对着采薇展开了一个灿烂若夏花的笑,明媚若朝霞,叫人生生动了情肠。
采薇如何不知歌乐心中暗结?此刻见她这幅模样,顿时再忍不住酸意,一滴泪骤然自眼角垂落。
歌乐怔怔地盯着那泪珠,似看见了它缓缓坠落的轨迹,最终落在递上,碎成八瓣,化为一小片水迹,浅浅淡淡的。
歌乐出神地盯着那泪花,那样子着实奇怪,采薇心头大恸,殿下可是发病了?
急急大声唤了她一句“殿下!”犹如春雷乍响,落在歌乐耳中,却像来自远方的呼唤,飘渺而空灵。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目光空然地看着采薇,却发现她的面容模糊成一团,再眨了眨眼,仍旧是一片模糊。
檀口微张,歌乐迷蒙地看着采薇,奇怪道:“我怎么看不清你了?”
采薇猛地愣住,再顾不得礼数,往前踏了一步扶住了歌乐的手臂,眼底满是焦灼“殿下,您怎么了?”
歌乐看着凑近的面庞,那模糊总算消退了,只是还是觉得朦胧,不由得抬手抚上了她的眉眼“采薇?”
采薇重重地“嗯,”了一声,“婢子在,采薇在,殿下,您仔细瞧瞧婢子。”
歌乐依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但还是看不清楚,脑子忽然痛了起来,仿佛被钝器击中。
“啊……”歌乐一下子扶住了额,痛呼出声,整个人痛地躬起了背来。
采薇愈发慌了,“殿下、殿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跨入了门槛,采薇见到,犹如久旱逢甘一般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