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枫自然清楚歌乐与那林氏二姑娘的关系过密,此刻见她果然问起,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虑的“嗯,说是回乡给长者祝寿,不过二姑娘倒是没有随同,也是奇怪地很。”
云崇枫这话里存了几分试探,想诈一诈歌乐是否还能和宫外的林英雪联系上。但歌乐哪里不能清楚这点儿小九九,也不做其他解释,只那么慵懒一笑,支着头拿琉璃眸子对他瞧,时而眨巴一下,那蝶翼一般的睫毛便如同扫在了他的心尖尖上一般,很快便打消了他心头那缕疑虑。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姑娘家的有心上人了所以才不想走,陛下,你说我说的可对?”歌乐在他面前从来不自称“臣妾”,一是觉得恶心,二也是出于一种计策。她云歌乐一向骄矜率性,这般轻易便转了性子作那娇滴滴的样子必定惹得云崇枫生疑,倒不如还是这般率性而为,更显真实。
被那妖精一样的眸子一勾,云崇枫三魂已然是少了一魂,哪里还能舍得再去怀疑她?自然是点头温柔称是。
青颂在一旁看着,这心里也不知是个甚么滋味。明明这两人都不是打心眼里开心的,偏偏却又做出了这样的笑颜,那笑容看上去参杂着痛苦,仿佛两个扭曲的灵魂在互相折磨。
正月初八那天,督造运河的使臣来禀,运河正式完工,龙船也已督造完成,只等开春破冰之后便能下水试航了。
云崇枫大喜,下朝之后急急忙忙去往椒房殿,告知歌乐此等喜讯。
“如此甚好。”歌乐一身雪白立于中庭,皑皑白雪之中宛若仙子一般,回眸一笑之间颠倒众生。
“漪儿,待林将军打退黎国军队,我带你遍游山水。”云崇枫握着歌乐的手,眼底的笑容带着憧憬。
歌乐低头浅笑,颊边温柔点点“好。”待大周覆灭,我自当畅游九洲山水。
她的目光越过云崇枫,投向了那远方,朝晖鹣鲽,恍若情人呢喃。
大雪之夜,清清冷冷的将军府内迎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英雪正与灯火之下研读兵书,抬头的时候看见兜帽之下那张容颜,顿时便愣住了。
“殿下……”她失声唤道,三秒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腾得从座位上起身,连仪态也顾不得急急忙忙去关了门,关门之前还探身出去瞧了瞧,确认没有可疑之人才关了门。
“殿下,您、您……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猜测,英雪其实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歌乐,毕竟曾经的华倾公主已经香消玉殒了。
歌乐看着英雪那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拉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稳了稳她的心神“英雪,放心,没人跟着我。”
见歌乐说的笃定,英雪那惶惶的心也便渐渐安稳了下来,也不知怎的,反正只要歌乐说的,她都信。
“好,殿下,您放心,这府里都是我父亲的心腹。”英雪或许是欢喜坏了,也或许是紧张坏了,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画蛇添足地加了这么一句,引得歌乐发笑。
“英雪,我自然是清楚得很才来找你的。”
英雪脑袋白了一会儿,忽而尴尬地笑了笑。也是,殿下这么聪慧的一个人,这种小事还用得着自己来瞎操心吗?
“英雪,我知道你真心拿我当姐姐,所以今日我选择来找你。”
被歌乐握着的手暖意融融的,英雪那颗乱颤的心奇异地也热了起来,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自然是清楚今夜此行的份量,若不是当真信任,绝不会冒险走此一遭。
“殿下,只要是英雪能做的,您只管说就是了。”若不是歌乐,林英雪自知还能有如今的成就,她不是白眼狼。况且,在歌乐身上,她看见了自己姐姐英玉的影子。
歌乐笑了笑,对着英雪道:“尽快离开长安城,这里很快就要被黎国大军踏平了。”琉璃的眸子内满是认真,英雪看的心里一跳,不由得便握紧了那双手。
“殿下……您从何得知的?”英雪知道歌乐所言非虚,只是现在脑袋清醒了的她很快就想到了几个问题。一则歌乐是怎么知道黎国一定会攻破长安城的?二则歌乐怎么知道她还留在将军府的?三则歌乐今夜到底是如何从宫中脱身又为何不一走了之却选择来这里告知她这个消息的?
千言万语只化作唇边一句问话,但也足矣。
歌乐勾起好看的唇,看着久违的面孔,一缕嗟叹幽幽而落“如今我是真的成了笼中金丝雀了,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如果不是有人有心放我出来,你觉得我还能出得了未央宫的大门吗?”
一句话,道尽了心酸。
英雪眸眶不自觉地就是一红,曾经只手翻云覆雨的人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如何不令人心生悲凉?
“殿下……你是说今夜是那人故意放了你出来?用意在何?”这两人都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时间不多,势必不能浪费在无用的叙旧上。既然云崇枫放了歌乐出来与她见面,肯定就是想利用歌乐做些什么。林英雪想到自己的身份,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的。
“英雪,你很聪明。”歌乐看着林英雪色变的眸子,冷静地点了点头“今夜是你最后的机会,走不走决定权在你。”
林英雪心里止不住的颤抖,即便是睿智机敏的少女,但在真正面对这般残酷的现实之时,难免还是会害怕的。
今夜确实是云崇枫故意放了歌乐出宫,目的就是要让她来将军府,因为他清楚,如今的长安城,她能信的也只有林英雪一人了。
而林英雪乃林大将军嫡女,先帝亲封的端和公主,拿住了她不就等于拿住了林氏满门?云崇枫不傻,林卫城走的时候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一队精英,所以正面交手不可取。
云崇枫便想到了歌乐,这个林英雪昔日的闺阁好友,只要她一露面,林英雪势必会去追根究底,云崇枫只要等着她自己乖乖走出将军府这个铁桶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