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件于黎国大军而言,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意义,而对于白云啸来说,则更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他常常会于夜深之际,掏出怀中那块温润的鸾凤玉佩,对月沉思,总是无法相信,那样明媚倾城的女子会猝然离世,所以他执着地将烽烟燃遍九洲。
有时候,清城在看见白云啸背影的时候会恍惚觉得,自己看着的是阿一,这两人,竟出奇的相似。
阿一总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的,阿一这个人狠辣起来真的令人胆寒,正如这个白衍,有帝王的心胸,有帝王的铁血,偏偏犯了钟情的禁忌。这样的疯子坐在皇位上,不知道是黎国的幸还是不幸。
“陛下,凰件。”云旗带着凰件,小心地出声打破了月光下白衍的沉思,云旗自然知道在这种时候打搅了自家陛下是多么危险的是,只是这凰件,却也是烫手山芋,他不得不冒着头皮上。
每每此时,他不由得在心里诅咒那个陆离,平日里闷声不响的谁知道却是最狡诈的。若不是官高一级被压死了,他才不当这个傻帽。
白云啸淡淡转身,银华似水流泻了他一身,越发显得他面若冠玉了。
“嗯。”他伸手接过凰件,打开一览。
云旗暗舒一口气,幸好幸好,今日走大运。
“周国的运河修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白云啸拿着凰件的手往后一背,霎那之间指点江山的气势淋漓尽致地挥洒,云旗站在一旁,心底由衷生出一种臣服之感。
“我大黎注定千秋万岁,陛下洪福齐天,定能一统九洲。”
云旗的豪言壮语并未能令白云啸有丝毫的动容,他抬头看着那轮皎皎明月,眼前复又浮现歌乐娇美面容,纵得天下又如何?若无一心人,来日白骨悠悠,岂不悲甚?
见白云啸面容似有愁意,云旗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他这是在思念已故的华倾公主,只是云旗到底未经历****,对白云啸的执着并不能完全理解,最多也就是叹一句痴情至此罢了。
在云旗心中,大丈夫志在四方,哪里就能被儿女私情所羁绊?以前的白云啸可不是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自打华倾公主出现在他生命之中后,云旗便感觉自己那个绝情寡爱的主子变了。
这一点不得不令他感慨。
“陛下,要不您还是早点歇下吧,连日行军您几乎没合过眼,还是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养了好精力方能图谋大业,早日攻入长安,如此,您便能知晓华倾公主真正音讯了。”
云旗虽然没经历过****之事,但于这人事上还是一点就通,清城无事之时对他不过稍稍点拨,这小子便已经能融会贯通了。
果不其然,原本毫无睡意的白云啸在听见“华倾公主”四个字之后,立马转换了态度,点了点头觉得云旗说的很有道理,立马干脆转身回房。
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云旗眨了眨眼,最后耸了耸肩也滚去睡觉了。
大将军林卫城接到圣旨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从善如流地接旨准备回京,只是他的脸上可不大好看。
“大将军,属下看您眉间似有愁容,这是为何?”林卫城的心腹部下见状不由得疑惑,便问了一句。
林卫城看了他一眼,遣退了众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含蓄而隐晦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变天了,这水可不稳了。”
那部下跟着林卫城东征西战数十年,自然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脸上不由得也是一变“将军此话可是当真?”变天了,自然就是说大周的天要变了,水不稳了,那就是说民心不稳了,一国若是民心不稳,那就离国破可就不远了。
林卫城自然知道自己这话的份量,看了一眼部下,沉重地点了点头“先皇末年,几位皇子接连折损,先皇当时已有察觉,只是先皇已经无能为力,先皇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下华倾公主,只是先皇终究还是小觑了陛下,即便是华倾公主也未能逃脱厄运。”
这样的皇室秘辛等闲之人根本是闻所未闻,那部下今日听林卫城讲起,心里顿时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复。
“将军,你,你的意思是当时陛下的实力已经到了连先皇都无法撼动的地步了?”这样讯息令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也吃惊咋舌了,可以相像该是怎样的恐怖。
林卫城看了部下一眼,语气中难得的沉重“先皇临走之前曾留下一言,大周气数将尽矣!”
部下耳边如有惊雷炸响,身子凛冽了一下“将、将军,此,此等……”
未等部下说完,林卫城便直接接过了他的话茬“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论?确实是大逆不道,只是这史上可曾有过真正千秋万代不灭之国?最多不过八百载,我大周历经百年沧桑,由盛转衰是为必然,只是不曾料想,竟是亡在你我之代。”
林卫城话中已有哽咽,眼看着曾经繁华鼎盛的大周几乎是在旦夕之间内乱四起,外有强敌内有祸患,两厢夹击之下怎不亡?
静室之内,两位老将相对而立,面上皆是悲凉,耳边似有呜呜风声,仿佛在为大周唱着悼歌。
林卫城带着一队人马连夜赶回长安,那些暴民根本就是手无寸铁的难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被镇压下来。林卫城入宫复命,云崇枫赐他千金以作嘉奖。
朝臣们的恭贺在林卫城耳中,却恍如隔世一般听不真切,他的眼里唯有宣室殿内恢宏的建筑以及那少年天子灼灼的目光。
因平息叛乱有功,天子特意准许林卫城回府休整一番再出发前往前线。林卫城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夫人言氏及女儿林英雪早早地便侯在了门口,一见到他便屈膝福礼,脸上的笑容温婉恬静。
“夫人,英雪。”林卫城的声音里虽然透着疲惫,但是看见妻女之前的倦怠便减了大半,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恍惚间觉出,自己从前似乎是错过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