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太后继续说道:“既是奉命行事朕也不会难为与你,只是朕时间不多不能与你在此多费唇舌了。”
项太后的意思便是她不想也没必要和他一介臣子在此争论,她身为太后自然无人可以阻拦。
项太后一番话说得郑守是哑口无言,无奈只能放行了。
项太后到达宁心殿外的时候,云崇枫正在里头处理繁杂的朝政,青颂远远看见那马车便大感不妙,待太后下马车的时候让身旁的小内侍先行进去通报,自己则迎了上去。
“太后长乐无极。”青颂眯着眼笑的时候看着还颇有几分他师父的神韵,只是他毕竟年纪尚轻,所以看着还不是那么事故圆滑,所以尚算顺眼。
“嗯,皇帝在里头吗?”项太后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口吻不似寻常,那种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威仪扫过青颂的心头,带来一阵轻颤。
到底是母子,即使往日里一向以和善著称的项太后如今这般威严起来也是教人胆寒的。
“回太后,陛下正在里面处理朝政。”青颂含笑道。
“嗯。”项太后作势便往里走,青颂眼角扫到那方才自己遣进去的小内侍,对方点了点头他这才展颜应了声“诺。”
“太后小心脚下。”青颂在项太后身旁走着,偶尔小心提醒两句。
项太后进得宁心殿,便看见云崇枫正执笔认真地在一卷竹简上写着什么,眉眼俊朗如昔,似乎从未变过。
项太后的眼神不自觉地便柔软了下来,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便明知如今母子隔阂,但为人母亲的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还是怎么都硬不起心肠来。
“皇帝近日可是为了边疆战事而忙碌?”项太后一进来,云崇枫便停了笔,亲自请了项太后于主位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那案上还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文书,摊着的正是方才云崇枫执笔朱批的一卷文书。
项太后拿起来看了看,这竹简上写的正是边疆与黎国的战事,双方于日前激战三次,互有输赢。项太后的眉宇这才稍稍松了松。
“皇帝,哀家听说你要修建运河?”然战事撇在一边先不说,项太后此行的目的可是不会忘记,故而单刀直入,一点儿弯绕都没有。
云崇枫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母后,有什么问题吗?”
“你可知同时兴兵和修建运河对大周国力来说是多大的负担!”项太后见他并未有所动,语气里不自觉地便带上了痛心疾首的味道。
云崇枫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淡淡地扫了项太后一眼,她衣襟上面的花纹,繁复而庄严。
“母后,您身子不好,这些事情好事不要操心为好。”
项太后没想到云崇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架空她吗?
“哀家是太后,大周的天下还没有哀家不能过问的!你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自从先皇驾崩之后,萧太后紧接着也驾鹤西去,当时项太后便觉出点儿不对劲了,再然后云崇枫便昭告天下歌乐毒害先皇被赐死的事情一出,项太后几乎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长乐宫守卫越发森严,她不是察觉不出来,只不过失女之痛让她暂且放下了对儿子之前的那点儿猜疑。然而今日她出行被阻,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儿子是真的要将她这个太后架空了,之前先太后的死和女儿的亡全都不是巧合。
相对于项太后的激动,云崇枫则显得淡定多了。只见他将目光幽幽落在项太后脸上,宛若鬼魅一般,“母后,你累了,我遣人送您回宫。”
项太后闻言刚想反唇相讥,但是张了张嘴之后又闭上了,唇角抿出一条冷冷的弧线,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已经带了陌生和迷茫。
“是,哀家是累了,不牢皇帝相送了。”
说完项太后便由着袖玉扶起走人,长长的后摆拖过云崇枫眼前的时候,那上面的凤翎略略有些刺眼。
“恭送母后。”云崇枫最终还是未动,目光注视着方才凤翎的位置,硬朗的唇线开合说了这么一句,然项太后只是身形微顿,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
“未央宫是越来越冷了……”站在西阙前,项太后坐在马车之内低低一声叹息几不可闻,外面的袖玉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她总能察觉到太后身上那沉重的悲凉。
傍晚,天刚擦黑的时候云崇枫便出现在了曲台宫的外面,在那荒凉的宫门口站了一会儿,似是思索良久了,抬起的步子沉重地很,一会儿前一会儿回的,好生犹豫了一番。
“陛下,夜里凉,您不进去看看里头的地龙烧得可够暖了?”青颂不愧是赵德忠调教出来的人,看人眼色说话拿捏的分寸那是分毫不差的。他一看就知道云崇枫是想进却又担心歌乐不高兴,这心里头正矛盾着,他便给云崇枫找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借口。
这不,云崇枫双眼一亮,嘴里重复着“是啊,这里风大,漪儿可不能受寒了。”说罢便抬脚往里面进,那点儿犹豫劲儿早就没了,大步流星的样子还真看不出之前曾有过那半个时辰的纠结。
云崇枫这一踏入正殿便感觉温暖如春,歌乐正捧着一卷竹简看着,只是端看她那神情似乎注意力并不在竹简上,时不时转头往窗外瞧一瞧,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云崇枫这心里便生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期待,她这是在等我吗?
相由心生,还不等再斟酌,云崇枫已经迈开了步子绕了进来“漪儿。”
歌乐抬头一看,眸中那点儿秋水顿然了无痕迹,只是那琉璃眸子神情闪地太快,他还来不及捕捉,只是在心里留下一点儿疑惑。
“在看什么?”云崇枫见歌乐不说话,主动微笑着挑起了一个话头。
“没什么,就是《诗经》罢了。”歌乐随手将竹简放下,拿起手边宫女煮好的一杯奶茶,慢悠悠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