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妍将腰牌一亮,扬声道:“殿下要前去东宫一趟,劳烦几位让行。”
几位羽林军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妍见状,柳眉一竖,疾言厉色一通吓唬,那羽林军被她这么一唬心就有些虚了,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比常人,若是惹得她不痛快,自己这小小羽林军莫说丢饭碗,便是脑袋搬家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他便陪了笑,口中连道不敢,赶紧吩咐人放行。
马蹄再次响起,车轮滚滚直朝长乐宫的西阙而去,一路顺畅,很快就到了长信殿。
马车还未停稳,了妍便跃下了车头,路安控着马车,这厢歌乐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了妍赶紧回身搀扶。
“殿下小心。”
歌乐搭着了妍的手,快步下了马车。
长信殿外守着的宫女早早便看见了华倾公主的马车,进去通报了。
于是歌乐才站定了身子,便看见绣锦姑姑迎了出来。
“殿下,怎的这么晚了还过来?”绣锦有些讶异。
歌乐瞧了绣锦姑姑两眼,虽然神色之间难掩惊讶,但是鬓发妥帖,一看就知道不是歇下了的。
歌乐心中便有了两分猜测,那白衍果然没有胡说,今夜这宫中果然不太平。
“皇祖母呢?可歇下了?”歌乐匆匆问了两句,脚下却未停歇。
绣锦姑姑在歌乐右手边,闻言神色之间有了两分奇怪“萧太后还在殿中,不曾歇下。”
歌乐匆匆一瞥,并未错漏绣锦姑姑脸上一闪而逝的那抹异样,心中沉了沉,脚下加快了些。
“皇祖母,孙女参见皇祖母。”
萧太后瞧见歌乐神色匆匆地冲进来了,还未问上几句便被歌乐拉着左右瞧了一通。
“皇祖母无事吧?”
萧太后先是一愣,继而心头涌上了一股错综复杂的暖意,这孩子,竟是难得的孝心。
“皇祖母没事,倒是你,怎的大晚上的还这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路上未受凉吧?”
萧太后拉着歌乐的手摸了摸,觉着有些凉了,赶紧吩咐人灌了个汤婆子来让歌乐揣着。
见萧太后无恙,歌乐心口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舒了出来。
“皇祖母,您且听孙女儿说。今日我偶然得了消息,今夜有贼人混入了长乐宫内,他们意图不明,孙女便斗胆着人通知了卫尉卿前来护驾。”
歌乐话音未落,绣锦姑姑便来禀,说是卫尉卿在外求见。
萧太后看了歌乐一眼,命人通传。
卫尉卿郑守是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面容刚正,气质不阿,大踏步进入殿中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臣郑守参见萧太后,今夜接到公主殿下消息前来护驾,冒犯之处还请萧太后见谅。”
萧太后点了点头,道了声“请起。”这个郑守为人正直,他父亲是先帝身边的禁军中郎将,很得先帝赞许,虎父无犬子,郑守与他父亲很是相似。
“卿尽忠职守,哀家怎会怪罪?今夜还请卿护卫好长乐宫上下,哀家必有重赏。”
郑守道了句不敢,再次抱拳退下。
“皇祖母。”歌乐心中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今夜鲁莽,就算平日里皇祖母再怎么纵容也不该这般宽纵,毕竟自己身为公主私自调令宫中羽林,到底还是出格了。
萧太后转头对着歌乐慈爱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今夜的长乐宫上下注定无眠,萧太后和歌乐一老一小皆受在长信殿内,外头则是郑守带着羽林军埋伏好了,暗夜寂寂,却透着别样的杀机。
歌乐和萧太后几乎未动地坐在长信殿正殿中,案上浆汁凉了又换,已经是第七杯了。
而就在这三更天时分,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歌乐动了动几乎僵直的脖子,眸光却异乎寻常的亮。
“来了。”因着长久未开口,骤然一说话,声音便带了点儿喑哑,落在寂静的殿中,带起别样的沉重。
“嗯。”萧太后身形未动,着手端起手边新换的浆汁喝了一口,神色从容不迫。
在那霎那,歌乐仿佛在皇祖母的身上看见了皇祖父武帝的影子,杀伐果断,威重如山,虽然她从未亲见武帝征战江山的英姿,但单单是画像便足以领略那千古帝王的旷古风采。
正当恍惚中,耳畔传来了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但偏偏毫无喊打喊杀的人声,这便多了些诡异。
歌乐沉了心,也端起浆汁来喝,也不知押了几口,长信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抬眸看去,来人正是郑守,他身上的衣服染了血,目光炯炯的带了杀伐之气。
“启禀萧太后,共诛贼人二十五,还有一个活口,可否要审讯?”郑守问道,颊边的血未被擦净,在满殿烛光之下,显得触目惊心。
“嗯,劳烦郑卿了,将此事上禀皇帝吧,不必再到哀家这里回话了。”萧太后轻描淡写的,仿佛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歌乐见状心下不由得更是奇怪了。
“诺。”武人声粗,郑守一字一句皆是掷地有声,他这一个字好似用吼的一般,歌乐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跳,抬眸瞪去,那人早已退下了。
“皇祖母,孙女儿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殿中的人都被绣锦姑姑遣了出去,歌乐这才抬首问出心中疑惑。
萧太后见状,淡淡一笑“你是不是想问哀家是否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行刺?”
萧太后语气笃定,歌乐神色一凛,皇祖母果然早就知道了。
“孙女愚钝,今夜竟是多此一举了。”歌乐羞赧笑了笑,却让老人家眉眼更软了些。
“你的孝顺哀家知道,一听到皇祖母有难就什么也顾不上地赶来了,你父皇有你当真是他的福气。”
萧太后此话真心,半是心疼半是欣慰,心疼的是她一个女儿家打小儿便多灾多难,欣慰的是她很重孝悌,聪慧过人。
皇家的公主本是命薄,虽是锦衣玉食但总多是命不由己,萧太后自己也是女子,半辈子都在这深宫之中,谋算倾轧无一时轻松,直到儿子平宣帝登基,自己荣尊太后,这才算是登上了顶峰,后生无忧了。
但自打歌乐这孩子降世,见惯了孙儿的萧太后乍一见一位公主先是生了疼惜,偏偏还是这般懂事的孩子,便更是放在了心尖上去宠,凡是都是能纵则不拘。
她心底里更是存了点儿私心,将来必不让这孩子受苦,皇帝若是狠心要将漪儿和亲,她这老婆子便是第一个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