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歌乐这样一副样子，面无表情地就如那道像一般，心底里莫名地就打了个寒颤。
“殿下，太后已经无恙了。”
歌乐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僵硬地转了头看向采薇，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就在采薇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回应的时候，从歌乐鼻腔里带出了一个短短的“嗯。”
若不是偏殿寂静，这样轻的一个字几乎就可以湮没不计了。
采薇心中也是被狠狠一揉，叹了口气走到了歌乐身旁跪坐了下来“殿下，您如今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坐着什么也不干，五殿下遇刺的事儿还没了，了妍那边估计很快就要有信儿了。”
谈及大事，歌乐总算是恢复了生气，淡淡的神色恢复到她眉间，眼眸拢上了一层迷雾一般的冷意，采薇瞧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殿下。”采薇再唤了一声。
歌乐的唇边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再抬眸的时候眼里恢复了惯有的浅淡笑容，唇边慵懒而华贵，一如往常的华倾公主。
“大母需要静养，我也不便再打扰了，明儿就是新年第一天了，旧事不过除夕夜，遇刺的事儿若不压到开笔之后必定是今夜就会草草了结，父皇肯定头疼着呢。”
偏殿没有掌灯，只有采薇带来的一盏宫灯中的烛火明明灭灭地跳动着，歌乐的眸子在烛光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仿佛借着夜色掩护的猎豹，伺机而动准备捕杀。
“长风做事，殿下放心就是。”采薇也扬起笑来，此番淮阳王旧府的那批死士，便是长风的手笔，抑或者说是惜月楼的手笔，除却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司暗杀和情报的机构，还没有什么人有能耐能够在固若金汤的太子宫里安插细作。
“淮阳王旧府在大皇兄入主太子宫之后便闲置了，忽然冒出这么多死士来，吃不准还真就是有心人栽赃陷害了呢！”
歌乐微眯了眼扬起唇角，看了采薇一眼，蹙起漂亮的眉毛道：“哥哥现在正伤重躺在自己的府里，作为妹妹还是要去看望一下的，只是这夜都深了，宫门都下钥了，采薇，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主仆就是主仆，歌乐不过稍稍一个转眸的动作，采薇就已然明了她想干什么了“殿下，既然夜已经深了，殿下又着急着五殿下的伤势，不如去陛下那里问一问，说不定能有好消息。”
歌乐双眸一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卫尉卿郑守肯定已经入宫禀报过了的，父皇必定知晓，今夜守岁，父皇定还醒着。”
说罢，二人出了那偏殿准备前往西宫那边儿了，走之前歌乐再回头看了一眼长信殿，笑容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忧心。
仿佛是心有灵犀，绣锦正好在此刻出来了，看见歌乐站在雪地里，撑了伞过来“殿下，夜深雪寒的，还是打把伞免得受了寒。”
歌乐微微一笑，道了句“姑姑有心了。”采薇接过伞撑了起来，挡了二人头上的风雪。
“殿下，太后让婢子来送送您。”绣锦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中含了笑意参了复杂，终究是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了啊。
歌乐盯着绣锦脸上温和的笑意，定定地点了点头“也好。”
这雪来得突然，下的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三人走在雪地里，踩出了一排排齐整的印子，歌乐注意着这印子，神情之间有些恍惚。
小的时候，她最开心的就是下雪了，前生生在江南之地，这雪是在罕见的东西，偶尔下了几场那也是晃神的功夫就没有了，因着湿气大又下的小，那雪落在地山很快就化作了污水一滩，脏地很，不像现在这宫中雪景，干净而美丽。
“殿下，婢子不便远送了，还请殿下路上小心。”绣锦一直送到了西阙前才止了步子，一路上三人都是静默不语的各怀心思，竟没成想都走了这般远了。
歌乐的步撵一直在后头缓缓地跟着，没自己的吩咐他们也不敢随便就走了的，只能这么远远地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有劳姑姑了，还请姑姑代为照顾大母，华倾在此谢过了。”歌乐这番话，是极为慎重的了，甚至带了尊敬。
绣锦身为宫人，虽说跟在太后身边时日最长，但到底也不是正经的主子，歌乐一番话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但是她心思通透，知道歌乐这话是透着自己和萧太后说的，为的就是转达她的歉意了。
绣锦姑姑看着歌乐的目光一直是温和的，即便知道她和太后闹了不愉快也只是略显复杂，并未生出什么异样来，此时瞧着歌乐这样子，大抵是隐隐猜到了什么的。
但是在这宫中，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主子们的心思她一个下人是没资格揣测的，主子不说，即便自己是猜到了也只能当作不知情。绣锦在宫中沉浮了这么些年，早就精地跟狐狸似的了。
哪里会乱说什么？只是太后交代的几句话不得不给歌乐透露一下，正好也是提个醒。
“殿下，太后久居深宫这么多年，有些事儿是看得透透的了，太后让婢子交给您一样东西，还望殿下要万万珍重自身。”
绣锦一脸凝重地交给了歌乐一个锦囊，歌乐接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一沉，粗粗摸了摸，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只笑了笑收入囊中，对着绣锦道了声谢。
出了东宫在往西宫走的路上，歌乐上了步撵，下了棉帘，坐在步撵里，右手放在左手的袖子里细细摩挲着那个锦囊，脸色复杂。
回到永乐殿之后，了妍正好守在门口，歌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双手攥紧了步入了殿内。
了妍和之后走来的采薇打了个照面，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下神色，默契地选择了不说话，默默地跟着歌乐的步子入了殿内。
歌乐径自绕到了内室，身为公主，她的宫室不似寻常公主一般，而是平宣帝特意下旨重新修缮的，外面延续了大周宫室一向的风格，恢弘大气，于细节之处默默彰显着皇家贵胄不容侵犯的气度。
而内里的装潢则显得比较女性化，偏向与阴柔精美，各色珍奇化作了转角犄角的装饰，化解了这玄红之下的厚重感，恰到好处地融合了华贵精巧之感。
歌乐走到卧榻于妆台中央一处描绘着仕女图的地方，这里算得上是歌乐的精巧心思了，这幅仕女图是她专门请了书画大家所作，历时三天三夜，这才得以完成了这一堪称旷世杰作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