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寻到云林馆的时候,清灵正累得在软榻上酣睡,歌乐迎了她入殿,着人奉了浆汁。
“夫人先饮口浆汁歇歇,清灵就在内室小憩,夫人安心就是。”歌乐笑容得体,举止大方亲切,国公夫人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地上。
“多谢公主。”国公夫人千余氏道了谢,端起杯子喝上几口,酸酸甜甜的浆汁逐渐安抚了她惊慌交错的心。
“夫人这般急切地来寻清灵,可是出什么事了吗?”歌乐轻啜了口浆汁,一双眸子流光溢彩的,状若无意地问道。
“不瞒殿下,今儿个午后传来消息,说是一个贵女失足落入了昆明池了,我这才想起清灵说是约了人去昆明池游玩,这才失态了。”
千余氏面带欣慰笑意,额头还隐隐能窥见水光,想来是真的急坏了。
歌乐闻言,脸上扬了惊讶之色,放下杯子问道:“此事当真?此次前来上林苑赴宴的可都是世家贵戚,怎会出了这种事?”
歌乐皱着眉,眼底流露出忧急之色,美丽的脸上透露出惶惶,国公夫人见状心中微叹,到底是女儿家胆子小,一听见这种事难免要怕的。
“唉……谁会想到出了这种事呢?只是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大冬天的落入水里,哪里不去半条命呢?”
千余氏正慨叹着,心中却是松了很多,毕竟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清灵,她自然是松了口气。
“夫人说的是,也不知人如何了?”歌乐眉目沉沉,叹了口气,一转头看见了妍,继而说道:“你去打听一下是谁家的姑娘落水了,回来禀报我也好去慰问一下。”
歌乐此举甚为得体,国公夫人千余氏见了,心中微微赞叹,这华倾公主果然具有皇室风范,得体大方。
“既然清灵无事那我先告退了,劳烦公主转告一下,让清灵醒了早些回去。”
千余氏此行目的已实现了,这便准备放心地离去了。
“夫人放心,我一定派人护送清灵回去。”说罢,吩咐采薇送送国公夫人,千余氏谢绝了,带了侍婢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殿下,是丞相司直南府的二姑娘南琼,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了妍很快便回来了,看了歌乐一眼轻声说道。
“是吗?南远隶,当年梁络缤之事,他可是死谏让父皇处死那妖女的,许是因了那件事,父皇对他逐渐冷淡,近几年才有所缓和了。”
歌乐目光悠悠,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几面,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他的女儿死了,这最高兴的会是谁呢?”
林英雪从内室出来,正好看见的便是歌乐这样一副样子,面容冷淡,无情无欲,唇边一抹笑如梦似幻,冷不丁地便打了个寒颤。
“自然是当年被他弹劾的人了。”林英雪含着笑,遥遥立于那里,歌乐闻声望去,星河迢迢的眸中缓缓勾起一个笑意来。
“既然死的是忠臣之女,那本宫身为公主自然有必要前去安慰一番南夫人,英雪以为呢?”
林英雪袅袅行了个福礼,轻轻颔了首“殿下仁爱慈心,实乃我大周之幸。”
歌乐看着她,眸中的笑若潋滟若春池摇曳。
歌乐和林英雪来到宜春院,此次随行女眷尽皆安排在了这里,其中的九曲阁便是南夫人与其女儿所居,此时九曲阁前熙攘,挤满了夫人贵女。
“华倾公主驾到,端和郡主到。”了妍扬声喊道,众人见状,立时行礼。
“参见华倾公主。”
歌乐神色淡淡的,道了声“起吧。”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人见了歌乐顿时都安静下来,只是那眼底分明还藏着万千的话要说。
这时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南夫人已经哄着眼圈迎了出来,一见到歌乐登时跪倒“臣妇拜见华倾公主。”
歌乐被吓了一跳,南夫人怎么说也是个三品淑人,怎么行了这么大一个礼,歌乐顿时亲自去搀扶那南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了妍,还不扶夫人起来。”
“诺。”了妍依命要去搀扶起那南夫人,可是她摇着头拒绝了,一张端庄的脸此刻哭的妆都花了,这般纠缠之下发髻也歪了,实在狼狈。
“殿下,我家琼儿乃是被人所害,臣妇无能,还请殿下主持公道!”南夫人不顾阻拦,硬是再俯首大拜,凄楚的声音响彻当下。
众人的面色纷纷变了,一时之间全都噤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歌乐。
堂堂秩俸一千石的丞相司直之女,竟然在上林苑中被人谋害,此事事关巨大,可以想见必定会在长安城中扬起轩然大波。
那些夫人贵女们一时便都后悔起来,本来想看热闹不成恐怕要惹一身骚,实在划不来。
“南夫人,此事事关重大,此处人多口杂,若是传扬出去恐会多生事端,还请夫人起来进去再说。”
歌乐此刻眉目之间已经全然冷静严肃,也不再去扶那南夫人了,只留她自己想想清楚,威仪的眸子扫过在场众人,算是一个警告。
“多谢殿下。”南夫人被歌乐一番提醒,也是惊醒,自己这般不顾体统地求着一个公主主持公道,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势必要招来麻烦。
于是也不多纠缠了,干脆地起了身,整了整妆发,请了歌乐入内。
南琼的尸首正停在前堂,歌乐一走进去就看见了,素净的小脸,不出众但尚算有几分姿色,只是此刻那双眼睛睁着,毫无焦距,有些可怖。
“南夫人,本宫知道你丧女心痛,但是这么不遮不掩地停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歌乐扫了那南琼一眼,不咸不淡地敲打了南夫人一句,径自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南夫人看了爱女一眼,心中一痛,但是此时脑子却是清醒了许多“殿下说的是,臣妇鲁莽了。”
然后赶紧让人将南琼的尸首抬到了里间,嘱咐的是多说了好几句“小心。”
歌乐瞧着,轻声一叹,这南夫人爱女心切,这丧女之痛突如其来,自然是被悲痛蒙了心。
“夫人也切莫伤心了,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出谋害南姑娘的凶手。”歌乐的语气中含了对南琼突逝的惋惜,又含了对凶手的愤慨,南夫人听在耳中,落在心里,当下是又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