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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撮合

到了傍晚时分,蒋氏身边伺候的白鸯突然过来,道蒋氏与凌夫人相约明日去珞光寺上香,约宁倾倾一同前去。

说起宁、凌两家开始亲近,还是前几日的事。

那时蒋氏应邀带宁弘去凌府拜访,因她为人和婉,凌夫人又擅与人来往,二人甚为投机,加之双方原就有心结交,一日相处下来,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便索性免了客套,相互间以姐妹相称。

长辈在后堂说话,晚辈也没闲着,宁弘与凌宛蓉便在暖阁里下棋,不知凌云轩与温氏是不是上次呆坐了整个下晌,给吓怕了,这回在旁相陪的是喜好棋艺的二公子凌云泽,三人凑在一起倒是合拍,在棋盘那方寸之地上几番拼杀,连带着宁弘与凌宛蓉关系也近了许多。

是故才有了相约一道去上香的事。

宁倾倾也有多日不曾见过蒋氏,连忙欣然应允,再一想,不忘问道:“大哥呢?不知凌家还有谁同行?”

“少爷也去,”白鸯对她一笑,道:“凌家跟着的是大少夫人、四小姐。”

这一笑让宁倾倾瞧出股子意味深长来。

宁家人丁单薄,蒋氏将一双儿女带全了,本让人挑不出什么,但凌家三儿四女晚辈不少,凌夫人又处处精心,怎会明知宁弘随行,也不领上一位公子,还偏从几个闺女里挑了凌宛蓉一人……

宁倾倾揣摩着两家的意图,再一看白鸯,心下当即有了谱儿,左不过是两家长辈出于种种考量,动了结儿女亲家的心思!

意识到这点,她的唇边也浮现出了笑意。

这的确是再好不过了,宁弘与凌宛蓉的终身大事,由她一个做人妹妹的出力,终究比不上长辈出面要得力些,届时圣上指婚,对两家更是称了心意的大喜事。

宁倾倾暗暗思忖着,只是还操心着凌宛蓉那里,不知她如今对肃元央是什么心意。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

在京畿的地界上,除了皇家祭天的万寿寺,就属珞光寺最负盛名。

先撇开恢弘、华丽不谈,它能从京畿诸多寺庙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灵验”二字,所以往来珞光寺的富贵人家极多。

饶是这几日邻近年节,各家各户都出于忙碌之中,珞光寺门外的马车也停了不少。

众人下了马车,蒋氏与凌夫人走在前头,温氏则陪着他们三个同辈走在后面,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你们今儿有没有想求的签?可想好了要许什么愿?”一入寺庙正门,温氏便笑着问道。

凌宛蓉俏生生的一笑:“那是自然,我想许的愿有许多呢。”

温氏神情无奈的瞥她一眼,“佛祖岂是能任你百八十个愿随便求的?信口胡说,没的让宁妃跟宁公子听了笑话。”

“怎会。”宁弘粲然一笑,迟疑了片刻,继续道:“只不过凌小姐凭白寄希望于这些,倒不如说出来以人力一一实现的好。”

凌宛蓉杏眸微挑,奇道:“宁公子不信神佛?”

“不尽信吧。”宁弘比较折中的回答道。

宁倾倾想了想,看向他道:“大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宁弘目光一顿,疑惑道:“往日瞧你对烧香礼佛从不上心,我还以为……你何时信了这些?”

“未曾亲历过的人,信或不信,自然都是随心的。”的确,宁倾倾原先并不怎么信这个,但她亲历了重生,这难以解答的怪事真切的摊在了自己身上,便不得不改变看法了。

见她答得模棱两可,宁弘还要问些什么,宁倾倾却垂眸弯了弯唇角,施施然道:“再者说,哪有香客入了寺门不信佛的理儿?”

这话一出,宁弘的疑问立时卡在了喉中,几人皆是一哂。

“宁妃说的不错,既来之,则信之。”温氏掩口笑着,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瞟过,最终落在了凌宛蓉身上,“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蓉儿你与宁公子对弈,每每是以败北收场,今日正好,你可得好好的拜一拜,求了佛祖让你赢上一回也好,免得你废寝忘食,整日抱着那盒棋子儿不撒手的琢磨。”

“长嫂!”凌宛蓉望向温氏,又难为情的瞥了宁弘一眼。

宁弘见状低目一笑,旋即复抬了眼看她,唇边笑意深长,“若是凌小姐真有这打算,便与我一道如何,我也好求佛祖赏一个不败的运数。”

温氏失笑道:“宁公子此举岂不是要陷佛祖于两难之中?”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亏你想得出来!”凌宛蓉神色稍缓,咯咯笑了起来:“也罢,咱们去试试,也好看看这珞光寺究竟灵不灵。”

宁倾倾一边笑着附和,一边默默观察着当下的情形。

几人闲谈的言辞,乍一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细一品,就会发觉,这话题始终在被温氏不着痕迹的左右着,往宁弘与凌宛蓉的兴头上引。

相比她的性子,温氏显然更有撮合别人的本事,宁倾倾着实自愧不如。

走了片刻,几人终于进入大殿,由于蒋氏与凌夫人都是信佛的人,上香过后,两人心思微动,商量着要去听德海大师讲论佛法。

要说拜佛求签还好,要说佛法,哪里是小辈愿意听的,她们问了几人,都没有同去的意思。好在珞光寺极大,寺中风景也很不错,足以让人游玩几个时辰,并不闷人,凌夫人便嘱咐温氏道:“你带着他们在寺里转转,记着到了用斋饭的时候过来。”

温氏点头应下,待两位长辈走了,凌宛蓉挽住她,看着宁家兄妹提议道:“愿已许了,现下左右无事,咱们不如去求支签吧?”

宁弘笑了笑,不置可否算是赞成,转眸往宁倾倾处看来。

宁倾倾倒是摇了摇头,淡笑道:“你们去就好,我昨夜睡的不大安稳,有些乏,想先找间屋子歇一歇。”

宁弘略一挑眉,关切道:“难怪方才你一直不大说话,怎么了,要不要紧?”

“不要紧,只是乏了,歇一会儿就好。”

温氏往宁倾倾面上仔细瞧了瞧,略一思忖,扭头对凌宛蓉道:“蓉儿你们先去,我把宁妃安顿好,就过去寻你们。”

温氏在四人中年纪最长,由她送宁倾倾是再合适不过。其实这也是宁倾倾的本意,不过她却是错估了另两个人。

宁弘自然不放心她,正要说话,谁知凌宛蓉抢先跳了出来,第一个不依:“宁妃姐姐身子不爽,我哪有抛开不顾的道理,这可不行,我也要跟着。”

宁弘笑着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宁倾倾,目光朝四下一扫,不待众人讨论出个结果,就提步向不远处的知客僧走去,要了一间供香客休息的厢房。

最终,还是三人一同把她送了过去,亲眼看着她歇下,这才折出来去殿中求签。

厢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宁倾倾躺在榻上,闭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

“侧妃,您喝口水再歇吧。”紫鸢斟了杯茶,凑上前说道。

“恩。”此时没有旁人,宁倾倾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便索性坐了起来,接过紫鸢递来的热茶,慢慢的啜了两口后,又把茶盏递还给她。

紫鸢回身将茶搁回到桌上,见宁倾倾仍一瞬不瞬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抬袖在面颊上一抹,疑惑道:“奴婢脸上可是沾了什么?”

宁倾倾颇有深意的一笑,“我这没什么事,用不着人,你安心去办你的。”

紫鸢闻言一怔,面上便浮出了几许微红,“您怎么知道……”

“你的心事我能不明白么?”宁倾倾笑着摇了摇头,“从昨儿白鸯来传话起,你就一副魂不守舍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开不了口,我知道,你是想在佛祖前为陈先生求个平安。”

紫鸢杏眸微垂,嚅了嚅唇瓣,“奴婢失仪了。”

“不碍的。”算着日子,这会儿陈涧应当在燕岭已有两日,紫鸢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形,难免担忧,宁倾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当即摸了锭银子递给她,“你去为先生点一盏长明灯吧。”

紫鸢看那银锭一眼,摇摇头道:“多谢主子,奴婢身上的银两够了。”

“珞光寺的香火钱哪是常人能禁得住的,你跟我客套什么,拿着吧。”宁倾倾胳膊一伸,硬把银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紫鸢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谢了恩,从屋里退了出去。

宁倾倾独自一人呆坐了一阵儿,打量着眼前陈设简单的厢房,实在无趣的紧。按道理说,平日她并不是个待不住的人,可现下什么消遣也没有,又没有亲近的人在,她也总不好在这陌生的地方睡着。

到了这时候,她对自己自作聪明的行径开始有些后悔,绕了一圈,想让宁弘、凌宛蓉单独相处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把自己给“禁足”了。

她原想着,只要凌宛蓉应了温氏的话,提出先去求签,就是宁弘不放心她,也会先陪着凌宛蓉去,哪曾想到凌宛蓉会坚持送她。

不过,凌宛蓉性子直,惯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看方才那样子,待她倒也是真心。

宁倾倾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泛起一抹暖意,将懊恼消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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