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举目看了看杨辉和秀儿,转过身去,将三块竹片挂在一条绳子上,那条绳子是从一个人头大的窗口伸出来连接到外面,只见那老头抓住一条垂落的绳子用力一拉,那三片竹片“嗖”的一声,沿着绳子从哪个小窗口中快速滑了进去,原来这家烧鹅店是分为前堂和内堂,中间没有任何通道,两边的人是看不到对方的,中间两个小窗口相连,一个是点菜用的,放几块竹片就代表几只烧鹅,另一个窗口是送菜的窗口,内堂里的人接到点单后,便会将烧鹅从送菜的窗口送到外面,正是因为这样,这家烧鹅店才能经营百年之久而不泄露烧鹅的秘方。
那老头朝内堂放了竹片后,便走到一旁,泡了一副龙井茶过来,给杨辉和秀儿送去说,“我这里的烧鹅只配龙井,否则味道不纯,会差上一大截,如果两位不喜欢龙井,请到别地方去吃。”
杨辉有点愕然,看着他发呆,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问题,她从来没有见过行径如此独特的掌柜!
纪商在一旁说:“别管他,他就是个怪老头,规矩多的很,如果不是他们的秘制烧鹅是为一绝,这样的烧鹅店早关门了。”
“小子,你给我闭嘴!”那老头对纪商可是没有客气的份。
“不说就不说!”纪商也不和他争辩,“你老年纪那么大了,脾气还如此火爆,也不怕中风。”
老头对纪商实在没有办法,看着杨辉说:“小姑娘,如果你看上了这小子,我劝你趁早甩了他,他这样的人配不上你!”
杨辉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老头,我警告你,你别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纪商说,“你老眼昏花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追求她们了,她们是我的好朋友,我觉得你这里的烧鹅的味道正宗,所以才请她们过来品尝,别在哪里乱点鸳鸯谱!”
杨辉咳了声说:“确实,我和纪商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请老人家不要误会!”
“是吗?”那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他柜台上。
纪商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很是不满,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说:“没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纪商不依不饶!
“你小子怎么那么多废话!”
这时候,他身后的一个窗户被打开,从里面送出一个盒子,盒子分为四层,有一层是空的,其余三层,每一层都着一碟烧鹅和调料牒,调料牒有三个,其中一个是蜂蜜熬成的酱料,一个是酱油熬成的酱料,最后一个是姜葱蒜打成泥土状态调和成了酱料,而烧鹅色香味俱全,带着浓浓的荔枝味,让人闻之而食指大动。
那老头将饭盒送到三人面前,将三牒烧鹅放在中间,九个味碟放在外围,围着烧鹅摆放,说道:“请慢用!”又给茶壶添满茶水。
秀儿用鼻子嗅了嗅,叫道:“好香啊!”但是她没有动筷,眼巴巴的看着杨辉。
杨辉轻轻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烧鹅蔗了一下酱油,放进嘴里细嚼满咽,只觉得口齿留香,说道:“味道确实不错!”
秀儿和纪商见她动筷后,分别拿起筷子,夹起来品尝,纪商说:“既然杨小姐喜欢这道烧鹅,那是不是跟我说说为什么皇上要指名道姓要我去督办那件什么大案?”
杨辉和秀儿不断往嘴里塞烧鹅,那里管纪商在说什么,叫道:“先吃饱了再跟你说!”
“纪大哥,你太不厚道了,知道这里有那么好吃的烧鹅,也不早点跟我说!”秀儿说,她嘴巴里塞满了烧鹅,说话也不利索。
“就是!”杨辉附和。
纪商放下筷子,无奈的看着两人狼吞虎咽,他虽然也觉得烧鹅很好吃,但他并不是很好口舌之人。
“你怎么不吃了!”秀儿说。
“我看你们喜欢,便不和你们抢了。”
杨辉说道:“怕什么,不够的话,再点就是了!”
纪商摇头说:“我说过这家烧鹅店的规矩很奇怪,吃他们的烧鹅,要喝他们准备的龙井茶,还有一个规矩就是他们一天只给一人供应半只烧鹅,多了不卖!”
“为什么?”秀儿不解地问道。
纪商说:“听那老头的意思是说一个人一次吃半只烧鹅的话,味道刚刚好,再多的话,便过犹不及,会产生腻味,口感也会大为降低,这样一来,便会让顾客对他们家的烧鹅失去兴趣,所以他们每次只给一个人提供半只烧鹅!这不,我们三人,一人半只,再多的话,他们也不卖了!”
杨辉说:“那上次你是怎么盗取他们的四只烧鹅的?”
纪商说:“你没看到他们用来传递烧鹅的盒子有四层吗?每一层放半只的话,一个盒子就能装两只烧鹅,我和唐毅一人抢了一个盒子就跑,所以就抢了他四只烧鹅!”
杨辉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你怎么能动手抢呢?”
纪商说:“那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没有当锦衣卫,又在守孝之期,所以我娘天天给我吃素,我如何受得了,但身上有没有钱财,所以只能靠抢的了!”
“守孝?”杨辉疑惑的问。
“是啊,我爹死在了宁夏,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能在十七之龄当了锦衣卫的,还不是因为我是独子,家里没有别的人去顶替父亲的岗位!”
官员的守孝之期为三年,一般平民百胜却是一年,所以纪商守孝一年后,便要去经历司报到,接受三个月的培训,才能正式宣誓加入锦衣卫。
“前年,宁夏?你父亲是死在安化王之乱?”杨辉说。
纪商拿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说:“是的,我爹当时是一名小旗官,跟随督军太监张永去陕西平叛,谁知道安化王投降之后,还有一些散兵余勇做垂死挣扎,想要刺杀督军太监张永,我爹就是死在和刺客的激斗当中,就是因为这样,张永给了我爹表功,追封我爹为百户,所以我才会一进锦衣卫便成了一名小旗官!”
“不对啊!”杨辉说,“根据惯例,降两级继承,你爹如果是百户,你应该是总旗才对!”
“我爹是死后才被追封为百户的,那里能够当做真的百户,只不过是按照试百户的标准而已!”纪商说,他放下了茶杯。
随后,他们三人不再说话,杨辉和秀儿风卷残云地将桌面上的烧鹅一扫而光,最后拍着肚子说:“哎呀,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饱,不过这烧鹅太好吃了,下次再来!”
纪商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北镇抚司要对我这个无名小卒下调令?”
“还不是因为皇上?”杨辉说。
“皇上?”纪商更是不解了。
“嗯,就是皇上指名道姓要你去查案!”杨辉吃了最多,因为秀儿不敢跟她抢,所以纪商那份烧鹅差不多都是她吃掉了,她现在觉得满嘴油腻,说话的口气都带着烧鹅的香气,便喝茶解腻,好一会才说:“还记得王子川被皇上叫去问话吗?”
纪商点头:“记得!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辉又说:“当日皇上问王子川,他为什么要放弃科举而且当一名刑名小吏,王子川便将你当日在送别亭公审人贩子的事原原本本的抖了出来,最后声情并茂地说他是被人贩子的残忍和你的机智所吸引,想要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刑名小吏,目的就是想要救更多受苦受难的人,皇上听他的述说,自然也就记得你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纪商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然后问道:“你所说的大案到底是什么?”
杨辉放低声音说:“前段日子,国子监发生了一件大案,具体是什么案子我不清楚,我只是隐隐听我爷爷说那件案子关系重大,不能公开调查,只能密查!”
纪商皱眉说:“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肯定北镇抚司是要派我去督查此案?”
“废话!”杨辉不满说,“我当日是从我爷爷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否则我能信口开河吗?”
“我的名字,杨首辅竟然提到我的名字?”
杨辉点头说:“没错,我听我爷爷的意思,这完全是皇上一意孤行的意思,因为此案要找学子当中调查,所以要派一人潜伏进国子监,恰好,皇上又从王子川那里听到你的名字,并且知道你的年轻不大,很适合伪装成学子潜入国子监做秘密调查,所以皇上便选中了你,你的名字也因此出现在我爷爷的口中。”
“我能不去吗?”纪商说,他的心里已经五味杂陈。
“你认为你能改变皇上的决定?”杨辉反问。
纪商泄气说:“我真******倒霉,怎么会摊上了这等事!”
“什么倒霉,你真不识好歹!”杨辉说,“这是大好机会,如果你做的好的话,你以后前程无可限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将这差事办砸了,等待我的将是永无翻身之日!!”
“万事都有风险,你怎么就不能去拼搏一番。”杨辉对纪商的胆小退缩态度很是不满
纪商说:“我还真不想去拼搏,我只想安分守己,积累资历,慢慢够爬到百户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以后退了下来之后,我儿子也能当一名有品序的小旗官而不用去做没品序校尉!”
杨辉愕然看着他,她真没想到纪商会是这么一个不思进取的人,心中无名火起,叫道:“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你这般碌碌无为的心态要不得!”
纪商心里很在意秀儿的想法,目光偏了偏,看向秀儿,见她静静的听着,好奇的目光在他和杨辉的脸上来回转动,既没有责怪他的退宿不前,也不认同她家小姐的慷慨激昂,他看着这里,知道秀儿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大哥哥,并没有其他想法,他的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
说道:“杨小姐,锦衣卫是皇上手中的刀,但很多时候,皇上并不怎么想用这把刀,所以历代朝廷当中,都有失势的锦衣卫,一旦锦衣卫失势,文武百官会对我们落井下石,指挥使,指挥同知,镇抚使,够风光了吧,但你可是知道他们当中有几个的下场是好的?我现在告诉你,不到一半,大多数的人不是被问斩,就是被流放,反倒是底层的锦衣卫没有受到牵连,一代接一代传承下去,这就叫爬的越高,跌得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