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论有多远,总有到达的时候,纪商无论有多想不见天舒,但他最终还是来到了楚家医馆!
当他去到楚家医馆的时候,除了上半身被雨伞挡住外,他的下半身被斜飞过来的雨水淋的湿透,在门庭上,他放下雨伞,撩起衣服的下襟,双手用力扭干上面的水分,使得衣服没有那么沉重,才走进医馆里面,医馆里面有许多病患,都是那些药经过长期调理医治的病人,他们都是街坊邻里地,经常出入医馆,清楚纪商的身份,见了面,都打了声招呼,纪商笑着回应。
他四顾看了一遍,楚大夫的位置是空的,天阙也不在,只有几个学徒在给病人看病开药,而天舒侧扶着一个处着拐杖的老妇从她的医房出来,她还在一旁嘱咐她要注意什么事项,她将老妇扶到一旁给病患休息的大厅,然后交给小付一张药方,叫他派人煎药,却见到纪商也站在大堂,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你过来干什么!”
纪商见她对自己怒目而视,心里很复杂,想道:“我虽然喜欢秀儿,但并没有付之行动,而她已经和别的男子海誓山盟,怎么却是她不给我好脸色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不理她,走到小付面前问他说:“怎么不见楚大夫!”
小付对他们的关系知根知底,当即感到周围的气氛凝重,瞧了瞧纪商,又望了望天舒,最后小声说:“师父出诊去了!”
纪商点了点头,说:“太爷在吗?”
小付点头说:“在,太师傅应该在后院,今日没有见他出门!”
“多谢!”纪商朝他微微笑了笑,然后向内堂后院走去,从始到终,纪商都没有和天舒说一句话,好像她不存在似的,天舒很是生气,拦住他说:“你找我爷爷做什么?”
纪商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说道:“退亲!”
天舒一怔,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纪商从他旁边经过,进入内堂,天舒醒悟过来,连忙跟去,小付却在后面叫道:“师姐,你还有好几个病人没有看呢!”
“让她们等着!”天舒头也不回就甩了一句,小付听后苦笑,安慰还在排队的几个患病妇女。
“你说真的!”天舒跟着他身后,小心翼翼询问。
“假的!”纪商说,天舒大怒,正想发飙,纪商又说,“退亲是一定要的,但不是今天,今天我是来疗伤的!”
“哦,原来你受了伤,谁打的!”天舒压下火气问道。
“不关你的事!”纪商冷冷地回了一句,穿过内堂,因为下大雨,原本在天井里煎药的药童将火炉移到走廊上,导致走廊很是拥挤,
纪商侧着身,小心翼翼,担心碰到了火炉,煎药的火炉很小,是一个比水桶还小的泥灶,火炉上开了三面通风,将火炭放进里面,再将药煲放在上面,从其中一个通风口扇风,火炭在火炉里面烧红,便可以煎药,非常简单,有时候一个药童可以同时煎几副药。
通过内堂,来到中庭,中庭是楚家的起居地方,所有人的房间都在哪里,楚大爷正在大厅中分拣药材,因为下雨,药房里不透气,很容易回潮,有些药材一旦回潮,便会发霉坏掉,所以楚太爷每次都在下雨的时候将那些容易霉烂的药材从药房取出,放在大厅上晾晒,并细心检出已经发霉的药材!
纪商的身体是湿的,所以他并没有进入大厅,在门口的走廊上朝着楚太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纪商见过太爷!”
楚大夫和楚太爷两人是楚家对纪商最痛爱的人了,小时候,如果纪商被父亲教训,他一定躲在楚太爷的身后,楚太爷一定会护着他,这样一来,他父亲就没辙了。所以他长大后,除了商翎外,最敬重楚大夫和楚太爷了,在他们面前,嚣张的不得了的纪商也不敢有半分失礼之举,所以他才会对退亲之事那么为难,因为楚大夫和楚太爷是最希望他和天舒成亲的两人,他虽然知道自己和天舒都已经心有所属,但他就是很难向楚大夫开口。
“你过来了,而且还是和天舒一起,对,你们就应该这样夫唱妇随!”楚太爷抬起头,抚摸自己拿常常的羊胡子说,他指着身边的椅子说,“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干什么?”
纪商解释说:“太爷,我的衣服湿透了,如果进去,容易将药材弄湿,这样不好!”
“嗯!你说的对!”楚太爷笑道:“天舒,你带纪商去到我的书房等我!,我整理好了这些闽东草就过去。”
纪商点点头,其实楚太爷的书房就在转角偏房,走几步路便到,根本不需要天舒带领,不过是楚太爷的一番好意罢了!
天舒温柔答应,“是,爷爷不要那么劳累,等会我帮你整理!”说着带着纪商朝书房走去,不过一离开楚太爷的视线,天舒的脸便冷了下来,进入书房,天舒指着茶壶说:“茶在哪里,要喝自己倒!”
纪商擦了擦眼睛,四处顾看,说道:“刚才那么温柔可人的女子去哪里了!”
天舒大怒,咬牙看着他,很是不满,鼻孔出气。
纪商笑着走到一边比较通气的地方,想要晾干被淋湿的裤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爹提退亲的事?”天舒瞪着他问。
纪商心里叹口气,心想,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每次见到我,除非退亲,其他的事一概不问,说道:“万事总要有个理由,如果毫无理由,楚大叔又怎么可能让我们退亲?”
“我们都讨厌对方,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天舒说得理所当然。
“你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吗?我们定亲之后,不是两家说好就算了,还要将我们的生辰八字上报官媒,记录在案,如果要退亲,不但我们的父母要同意,还要去官媒那里撤销档案,要想在官媒里撤销定亲档案的话,是需要充分而正当的理由!”
“什么是理由?”
“官媒里有七七之条。”纪商说,“七出之条分别是:第一,不孝顺父母,为其逆德也,第二,无子,为其绝后也,第三,嫉妒,为其乱家也,第四,淫,为其乱族也,第五,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第六,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第七,盗窃,为其反义也,犯任何一条,可以退亲!”
“这是休妻,我们又不是夫妻,只是定亲,现在退亲而已,那里需要七七之条!”天舒大为愤怒。
纪商淡淡说道:“因为我是锦衣卫,所以我们的亲事隶属军婚,比起普通人家的亲事更受官府的关注,所以一旦定亲,官媒便当做是结亲来办!岂能说退便退,而且在当今社会,无论以什么理由退亲,退亲都是属于道德败坏,名声尽毁,你说你爹和你爷爷能丢得起这个脸吗?”
天舒以为退亲就是两家的事,万万没想到要牵扯到官府,一个头顿时有两个大,再看纪商一副悠闲的模样,越看越是生气,怒道:“那你赶快想办法啊,猪头!”
纪商一怔,心想:“我长那么大,流氓混蛋经常有人叫,叫猪头的还是第一次!”说道:“要不你给我想个理由,我照着办就行了!”
天舒颓然,她那里能想到什么好的理由!叫道:“你是男子,这是应该你来想!”
“那好吧,我能想到说服官府的理由就是七出之条!”纪商说,“不知道你喜欢那一条!”
“你是在气我吗?如果以这些理由退亲,我爹非气疯不可!”
“那就恕我才疏学浅,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哎呀,你是喜欢我吗?我还真看不出来呢!”天舒自小行医,所以没有其他小姐的矜持,说话直来直去,丝毫没有什么顾忌。
纪商阴沉着脸色看着她,忽然冷声说道:“大明律还有一条规定,妻逃而改嫁者,绞。意思就是说,女子逃婚后而改嫁他人,被发现后,处绞刑!你不是很喜欢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种凄美的爱情故事吗?如果放在大明,就算祝英台和梁山伯不死,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祝英台始终是马文才的妻子,一旦她逃婚跟了梁山伯,她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绞死!”
天舒忽然不说话了,默默地站在一旁,纪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楚太爷慢悠悠地向书房走来,也不去说话,两人之间出现一种无声的尴尬。
“你们都在说什么?”楚太爷一进来就说,他走到主位上坐下,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对纪商说:“你过来这里坐!”
纪商答应,走进楚太爷,但他不坐,只是去到他的身边站着,说“太爷,我衣服湿透了,坐下会很难受!”
楚太爷低头下看,见他站的地上不是有水珠滴下来,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今日在百户所里与校尉们比武较技,受了点内伤,爷爷能给我看看吗?”纪商说。
“就这事,我给你看就好了,用得着劳烦我爷爷吗?”天舒说道,她可以对自己的父亲顶嘴,但她从来不敢在楚太爷面前放肆,所以天舒在楚太爷的眼里,总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你对医治内伤还不够熟练,纪商找我是对的!”楚太爷对天舒摆摆手,他仔细观望纪商的脸色,望闻问切是郎中最基本的基础功,楚太爷看了纪商的脸色有点发白,眼中出现一丝血丝,确实是有内伤在身,便拉着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他把脉,过得一会,楚大夫说:“不碍事,伤的不重,只是体内有淤血,我给你开几味药,你煎了吃,疏通体内的淤血就能痊愈!”
纪商一愣,说道:“太爷,我吃几颗雪参丸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煎药吃?”
“傻孩子!”楚太爷拿起笔墨在草字上写了几样药材的名字,“雪参丸的药力太重,它是调动全身的潜能去疗伤,所以雪参丸能够治疗重伤垂死之人,不过伤好之后,身体的血气会大为亏空,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固本培元才能补回被消耗的血气,这种强效丹药还是少吃为妙,你的内伤不重,稍微调理便能痊愈,又何必去吃雪参丸去消耗自己大量的血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