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摸着鼻子笑了笑,走到唐大叔跟前,坐在两人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人下棋,过了片刻,张秀才赢了唐大叔,唐大叔不服,非要拉着自己的女婿继续下棋,纪商出声阻止说:“你们先等等!”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和签收单据放在棋盘上说:“这是唐毅的月俸,我将之交给唐大叔了!”
唐大叔将银子和收据拿在手里看了看,叹息说:“五两银子,果然是在北镇抚司当差好,没有克扣银两,我以前是午门前当值大汉将军,每个月虽然说是五两银子,实际上却是发放三两银子,克扣了二两,真是欺人太甚!”
纪商笑道:“唐大叔,大汉将军乃是皇上的仪仗队的锦衣卫,每天就是站岗看门,根本没有生命的危险,而且直辖你们的是东厂太监,阉人贪财,当然有所克扣,但在北镇抚司当差,是提着命赚钱,如果北镇抚司克扣奉银,很容易造成底下校尉的不满,一旦出了差错,皇上一查,最后罪责还不是落到北镇抚司的身上?所以北镇抚司的奉银一直都是发足,不敢克扣!”
唐大叔笑了笑,将银子收好,转头看向纪商,笑道:“我听说十几天前,钱宁指挥使亲自领军出征,剿灭了位于帝陵的红莲教秘密巢穴,大获全胜,连皇上都亲自过去阅兵,你们可是有参加那次战争!”
纪商微微一怔,点头说:“事情就是我们西直门百户所引起的,我是去了战场,唐毅没有去,他有另外的差事在身!”
唐大叔很感兴趣地追问:“战争是怎么打的?”
纪商想不到唐大叔对这事有兴趣,想了想,然后才说:“其实过程也很无趣,钱指挥使命令我们西直门各分旗把守四方,对山中的红莲教妖人来个十面围剿,他侧带领着协和力士进行夜袭,可万万没想到红莲教匪兵也是想要夜袭,所以双方在中途相遇,打了起来,经过一夜的乱斗,红莲教匪兵输在人数上,被打乱了,四处奔逃,但出路却被我等各分旗把守,逃不掉,协和力士来回追杀逃兵,最后将逃兵赶回了他们的山寨上面,天亮之后,驰援的锦衣卫到来,用火攻,一把火烧掉了匪兵的山寨,而山寨中布满了火油和炸药,那些匪兵见到火箭射上来,马上亡命奔逃,可是下面都是锦衣卫,焉能逃脱,活捉着只有十几人,其他的人不是死在刀兵之下,就是死在烈焰当中。”
唐大叔拍手叫道:“好,杀的好!”
纪商说:“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红莲教妖人明知不是锦衣卫的对手,为什么他们不是先逃走,要知道他们在当日早上的时候,已经和我们锦衣卫对了一仗,杀了我们锦衣卫三十余人,就是他们的头领是头猪也应该能想到锦衣卫会派出大军过来围剿,而这些红莲教妖人倒好,竟然没有逃跑,最后被打散后,才有零星伙人逃跑,其余的人都收归山寨当中,最后被锦衣卫围歼,难道他们仅仅是为了引锦衣卫大军进入山寨当中来个玉石俱焚吗?”
唐大叔说道:“你们在先前已经和红莲教妖人对了一仗?”
纪商点头说:“是的,两个分旗带着五十协和力士,一共七十人,最后死伤过半,才引来钱指挥使的雷霆大怒,力歼他们要寨!”
唐毅的姐夫名叫张成,字伯儒,是个书生,他忽然说道:“是不是有人借刀杀人,先前与锦衣卫对战之人根本不是红莲教信徒?”
纪商一愣,他从没用想过这一截,听到张成的提点,心中很多疑惑便有了解释,心想:“红莲教妖人之所以没有提前逃跑,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引来了锦衣卫的大军围剿,才不会逃跑,等到发现锦衣卫是朝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发动了夜袭,夜袭失败后,才会出现四处奔逃的逃兵,却被十面埋伏的锦衣卫逼了回去死守山寨,却不料锦衣卫发动火攻才慌张逃跑,最后几乎全军覆灭!”恭敬行礼说:“张大哥,你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弟在此拜谢!”
张成笑道:“没什么!”又说:“纪商,你可知道一个名叫画羽居士的名士吗?”
纪商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点头说:“我是知道的!不过她和唐毅有约定,不能轻易泄露她的真实身份,请张大哥见谅!”
张成有点失望地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了!”
就在这时,唐毅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纪商也在,惊喜叫道:“原来你在这里,难怪三娘说你还没有回家!走,我有事情跟你说。”
纪商起身,对唐大叔微微一礼说:“小侄告退!”跟着唐毅走进他的房间,唐毅从里面伸头出去叫道:“你们不许过来偷听!”
唐大叔大怒,拿起棋子砸过去,唐毅赶紧缩头闪躲,关上房门,棋子砸在门上啪啪作响,唐毅大声叫道:“没打着!”拉着纪商坐在方桌边,倒了碗水喝下去,舔了舔嘴唇说道:“纪少,出事了,那个顾成悔是红莲教教徒!”
纪商大吃一惊,惊疑说道:“毅少,你可不要胡乱说话!”
唐毅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说:“千真万确,不信你看看这个!”
纪商忐忑不安地接过书信,信封上没有注名,空白一片,抽出信封,只见上面写着:“顾成悔乃红莲教千面营信徒,潜伏于公堂之上以备不时之需,却不成想被我等发现他的身份,他为了自保,使用金蝉脱壳的计策假死而逃,现在藏于顺天府监牢里,纪小旗官如想建功立业,时不待我,请君不要错失良机,祝君好运!”
纪商看完,默默地坐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唐毅有点急躁地说:“纪少,我们现在就去百户所叫齐人马,去顺天府提人!”
“不成的,此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应该谋定而后动。”纪商摇头说,深思片刻,又说:“给你这封信的人是谁?他又是怎么识破你的身份,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唐毅露出茫然的表情,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在大街上逛着逛着,忽然伸手一摸,这封信就出现在我的怀里,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塞给我的,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放在我的怀里的,真是好生奇怪的事情,我好奇打开信子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回来找你,却不曾想你在我家!”
纪商听不出什么要点,便说:“此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这是敌人给我们下的陷阱!”
唐毅不同意说,“那里有那么多陷阱,我看这笔迹和上次给我们提醒的笔迹差不多,想必是同出一人之手!”
纪商心头一震,顿时回想起莫名其妙中伏的那一晚,想起那五个蒙面人,心想:“难道那几个人当真是红莲教的死敌?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封信的内柔倒有九成可信。”说道:“既然顾成悔没死,那代顾成悔死的人又是谁?而且那个人必须是正常死亡才能够骗过仵作,开出入殓证明?正常的话,人的死亡时间是不可能操控,除非下毒,顾家之所以要烧毁假的顾成悔尸体,第一是怕有人认出尸体不是顾成悔,第二怕是担心被人看出假顾成悔是被毒死的了,看来有一种毒是在人死后短时间内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过了一段时间,才会被人看出死者死于中毒,这种毒药到底是什么?”
唐毅从旁听着,忽然说道:“不是中毒,是钉顶!”
纪商奇道:“什么是钉顶?”
唐毅坐下说:“我曾经听天舒说过一个医经故事,有一个妇人,她与其他男子**,想要毒害自己的丈夫,可是她的情夫认为这样做很容易被人查出,便想了个好法子,他让铁匠打造了一枚一尺长的细小长针,谋害的时候,先将人灌醉,然后将长针从其后颈处刺入,人顷刻间便死去,死的形态和害心病死的形态一般无异,因为针孔小,流出的鲜血很少,而且又藏在头发当中,难以发现。”
纪商叹口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有可能被谋杀,我们是找不到代死之人是谁了,现在只能从顺天府的大牢内将顾成悔指认出来,才有可能知道顾成悔是否是红莲教的信徒!”
唐毅说:“顾家的人一定是知道顾成悔的事情,否则顾成悔是没有办法隐瞒那么多人!”
纪商说:“在我看来,只有顾成恨是同谋,至于顾夫人和他们的大管家都被他们兄弟蒙在鼓里!”
唐毅说:“为什么你那么肯定顾夫人是不知情的人!”
纪商说:“我们和顾夫人接触了那么多次,如果她是知情者,岂不是显示着我们太笨了吗?”
唐毅点头肯定说:“哦,顾夫人果然是不知情!”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过来片刻才收住笑声,纪商说:“你太无耻了!”
唐毅笑道:“还是你无耻多一点!”
纪商说:“闲话休提,顾成悔很机灵,他竟然跑到顺天府大牢躲起来,想必他在顺天府的大牢里也有同党,否则他不敢冒如此风险。”
唐毅说:“这是肯定的,红莲教如果想要卧底,派人潜伏在大牢内是最好的策略,因为如果他们有人被抓,轻易能够得到很好的照看,不必受苦,也可以打探到其是否泄密!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有理!”纪商点头说,“既然顾成悔敢把顺天府监牢当做藏身之所,他一定有后路可撤,只要我们一动手,顾成悔必然会在牢房中消失!”
唐毅凶恶地说:“那我们去将顾成恨抓回来拷问,我就不信不能从他口中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