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想起那道士说他们帮被东厂袭击的秀儿解围的事,就想起高凤,想起高凤就想起福赛,想起福赛就想起了福赛安排在惊蛰旗里的奸细,于是他问道:“田妮,你上次跟我说你调查过福总旗安排在我们旗内的内应,那人是谁?”
田妮一怔,转头四顾,公堂门里门外都没有见着人后,才嘴巴轻张,吐出两个字:“张淳。”
纪商一听,当即回想起在护送高丽商队回来后,有一次张淳独自一人跑过来跟自己说福赛派人盯住杨府的事情,当时他认为秀儿已经离开的京城,就算福赛查到秀儿和杨府的关系密切也不会有问题,所以不理睬,但现在回想起来,张淳是福赛的人,那么当日一定设了个陷阱让自己跳,一旦我当日采取行动,必定掉入陷阱当中,现在看来,当日自己不采取行动反而是逃过一劫,不过秀儿现在已经回京了,东厂的人也已经对她进行秘密监控,甚至进行了秘密逮捕,如果不是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乞丐道士帮忙的话,秀儿已经落入东厂的手中,看来必须采取行动了。
他问:“有证据证明张淳和福赛的关系吗?”
田妮锁眉思索道:“嗯,虽然明面上看,张淳和福赛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查到了,在四年前,刘瑾党被诛的时候,张淳牵涉其中,已经被下狱候审,是福赛出钱买通当时的审判百户,从而保住了他的性命,这可是救命恩情。。”
纪商的面色有点冰寒:“当年刘瑾涉连谋反,牵涉其中的人甚多,大多都发配边疆,张淳和福赛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出钱给张淳救命??”
“具体的原因除了当事人外,别人根本查不到。”田妮轻轻摇了摇头说,“但我想提醒你一点,咱们的指挥使钱大人以前是一介太监家奴,后被推恩当了锦衣卫百户,曲事刘瑾,取悦皇帝,一路直步青云,眼看刘瑾就要倒了,便反过来举报刘瑾,不但摆脱刘瑾党的嫌疑,更有举报之功上进锦衣卫指挥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纪商一怔,抬起头紧紧盯着田妮的眼睛看。
田妮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说:“钱宁,福赛,张淳三人以前都是刘瑾的亲信,福赛当时就是紧紧站在钱宁这一边逃过一劫,至于张淳就没有那么好命了,他被监察司的人抓了起来。。”
纪商当即想起了当日福赛带人去自己搜查的时候被自己逮个正着,自己押送他们去找钱宁,结果钱宁让自己和他握手言和,后来钱宁在经历司管抚恤金的那个侄儿想要自己的命,那也是福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看来钱宁和福赛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如果福赛是钱宁的人,钱宁为什么从不提拔他?还有,福赛后来又为了什么要舍弃钱宁这棵大树跑去抱东厂的大腿,看来福赛绝非钱宁的心腹,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互相制约原因。
田妮肯定地说:“张淳是福赛的人,这一点毋容置疑。。。”
纪商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问道:“你是怎么查到张淳是被福赛保住的性命?我看过张淳的档案,里面一字一没提到他和福赛有什么关联。”
田妮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然后正式说:“档案是没有提到他和福赛的关系,但里面提到他曾经坐过牢,在惊蛰旗里,只有他曾经牵涉到刘瑾党中,然后我找到当时负责帮审判的那名监察司百户,结果被我问出了是福赛让他将张淳从涉案名单中划去,并且保留了他的锦衣卫职务,后来被闲置了起来,直到去年八月,你纪商重建惊蛰旗的时候才被调到惊蛰旗里当差。”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要查张淳?”纪商有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担心她是不是在借刀杀人。
田妮没有听出纪商话语中的怀疑,直截了当地说:“不但张淳,自从我知道咱衙门里有内奸后,旗内所有的人我都查了一遍。”
“还有别的可疑之人吗?”纪商心中暗骂自己多心,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田妮啊。
田妮无知无觉地说:“除了你从西直门百户所带来的那六人外,其他小旗武士都很可疑。”
纪商心中对她疑虑尽消,彻底相信的她的话,当即追问:“怎么个说法。。。”
田妮一边沉思一边点头说:“他们或多或少都和指挥使大人有点瓜葛。”
“这一点我老早就知道,钱大人让我担当惊蛰旗总旗官的时候,我对他提出了要吴臻他们六人的名额,其他的人选都是他给我调的人。。。他们向着指挥使大人也是应该的,只要他们对我不是阳奉阴违,我不想和他们翻脸,一旦他们非要跟我对着干,就算他们有指挥使在背后给他们撑腰,我也会来一个削一个。”纪商解释田妮的疑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田妮恍然大悟。
纪商说:“既然张淳是内奸,我要尽快解决此事!”
田妮忽然有点扭捏起来,细声细气地说:“纪商,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求我?不是吧。。。。”纪商满脸惊愕看着她,“什么事?”
田妮扭扭捏捏地说:“你要张淳出手了吧,但在同时的话,你能不能将赵文阳一同清理出惊蛰旗。。”
“赵文阳?”纪商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觉得田妮有点莫名其妙,“我记得他还算是个守规矩的人,他怎么得罪你了?”
田妮有点不忿地说:“他在你面前当日守规矩了,但在我面前可是什么都不客气,我看着他生厌。。”
纪商有点迟疑地问:“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无礼的举动?”
田妮怒视他:“纪商,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咱们衙门里都已经传遍了。。”
纪商还是不明白:“传遍什么了?”
“就。。。”田妮一时为之气结,扭头看向一边,“哎呀,那些混账话我不想说。。”
纪商说:“你不说我就找人问。。”
田妮一听,如果是别人告诉他,那岂不更难堪,当即下定决心说:“好吧,我说,他到处宣扬我是他预定的人,谁也不能碰。。差不多就是这类的混账话。。气死我了。。”
纪商恍然大悟,但他不以为然:“他想追求你?我看不错啊,他今年应该三十了吧,比你大六岁,我看合适!!”
“纪商,你存心的吧。。。”田妮咬牙站起,“别说他是个有妻有儿的主了,就算他单身我也看不上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人。”
纪商眨眨眼说:“你是说他调戏你来着。。。”
田妮垂怜欲滴:“说调戏有点轻了,前几天在夜里偷偷跑来我的房间,如果不是我机警,现在我的清白之躯已经没了,我实在无法和这种人共事。。”
“好大的狗胆。。混账的东西!”纪商一怔,想不到赵文阳竟然如此色胆包天,怒从中来,拍案而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元宵节后的那天晚上!”田妮咬着嘴唇说。
“狗杂碎!!”纪商怒骂。
“对,他就是狗杂碎。。。”田妮附和。
纪商喝了一口茶水,心头怒气有点消退后,头脑也冷静下来,但他还是有点不相信,迟迟问道:“你是总旗,他不过一名小旗武士,他胆敢来非礼你,是不是有点误会?”
田妮见他竟然不相信自己,当即悲从中来,怒诉说:“赵文阳以前不过是一个屠夫,他的一个表妹是钱宁的一名非常宠爱的小妾,他这个小旗武士的身份也是他表妹给他求来的,所以他仗着指挥使给他撑腰,那里将我放在眼里。。”
纪商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彻底相信田妮了,怒极反静,淡淡地说:“你想要我怎么处置他!!”
田妮听到纪商这样说,心中的不快尽去,蹙眉思索了一会才说:“他是指挥使的人,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调离是最好的选择。。。”
纪商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安心等消息即可,但也别给他占了便宜。。”
田妮非常信任纪商,当即松了口气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纪商让所有小旗武士放下手头的差事,到总旗公堂里开例会,
人齐后,纪商让田妮坐在他的书案前执笔,自己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然后清了清嗓音说:“众位兄弟,大伙出生入死不是一两回了,有些心底话想要听听大伙的意见!”
惊蛰旗的所有小旗武士的年纪都比纪商要大,但他们决不能够将纪商当无知的小儿看待,反而在几次的出行差事当中,纪商的指挥协调能力充分体现出来,他们早已对纪商心悦诚服,听到纪商这样问:众口一词说:“大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打官腔我们听不惯。”
纪商笑了笑说:“那我也不废话了,上次况同知组织所有总旗开会,我在旗务厅里和芒种旗总旗官福赛发生冲突的事情你们都应该有所耳闻吧。”
众人又说:“嗯,我们听说了,大人在旗务厅里大大地给我们惊蛰旗出了一把威风。。”
纪商说:“是啊,威风是出了,而且还逼的芒种旗的福总旗下不了台,被人当做投靠了东厂的奸细。。。这一点已经在北镇抚司传开了,福总旗已经恨死我了,还有,别忘了我曾经带着你们将芒种旗的人抓起来游街,虽然后来由指挥使大人给他们出面说情,我们才放过了他,但他们芒种旗的老脸都丢光了,一定会记恨我们,可以说啊,我们惊蛰旗和芒种旗已经到达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大家对我说的事没有异议吧?”
有人说:“大人说的是,我们在外面如果见到其他分旗的兄弟还好说,如果碰到了芒种旗的人,肯定要起一番争执。。。”又有人说:“你那只是吵了一架,我就和芒种旗的人直接打了起来。。。”“你打架算什么,你看看我的耳朵,差点被一个芒种旗的人给揪了下来,不过我也不吃亏,差点让他断子绝孙。。”众人舆论纷纷,各人述说自己和芒种旗的人发生的冲突。
纪商等到众人平息后,才说:“既然我们惊蛰旗和芒种旗已经不可调和了,我对兄弟是如同春风般温暖,对敌人,从来都是如同寒风般冷酷,我想福赛也是恨不得剥我的皮吃我的肉。。所以说我们要在芒种旗对我们动手前,先置他们于死地。”
当即就有人叫嚣说:“大人,你就说吧,要让我们这么做,我们干了就是。。。”但是更多的人是理智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