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和田妮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陷入沉思当中,过了片刻,纪商问道:“吴小旗,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吗?”
吴臻躬身行礼说:“大人,现在是锦衣卫军心思变,他们像个无头的苍蝇,终日惶惶不安,以杀戮为安,如果我们再等下去的话,我怕整个京城就要陷入一片人人自危的动乱之中!”
“不会那么严重吧?”纪商面无表情地说,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吴臻认真地说:“大人,就在昨日,京师九门百户所的锦衣卫几乎同一时间缇骑四出,在入京的各处路上设路障,名为查缉私缉盗,实为敲诈钱财!”
“他们胆敢这样做?锦衣卫不过是巡查缉捕之权,要设路障缉查阅过往商队是五城兵马司的职责,缉私缉匪更是顺天府的权力,他们这不是严重越权了吗?”纪商佯做愤怒状,虽然这种事出乎他们的意料,但也在常理当中,他并没有多吃惊。
“现在他们已经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吴臻忧心忡忡。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纪商明知故问。
“为了捞钱!”吴臻说,很显然,他在来之前已经分析清楚了其中的原因,“因为有了钱留给家人,就算有一天自己殉职了,自己的家人也能够有一条活路,这也是事件发展到这一步必然的产物,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这时正是我们放出风声的好时机,只要我们告诉所有锦衣卫,这样混乱下去是不行的,只要朝廷能立下明文保证殉职锦衣卫的后人能够得到应有的保障,用法规严令断了锦衣卫当中流行的食寡妇门恶习,大伙们就会民心思定,京城也不会再乱了。”
田妮有点急了,:“纪商,我们。。。。”
纪商罢手止住她继续说下去,对着吴臻说:“吴小旗,逼着皇上给我们修改法令,你可知道这样做叫什么?”
“逼宫。。。。”吴臻低头。
“既然你知道是逼宫,后果你想过没有。。”纪商逼问。
“法不责众。。。。”吴臻的头更低。
“我是问我们惊蛰旗的后果。”纪商再次逼问。
“。。。。。。”吴臻无言以对。
纪商坐了回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惊蛰旗现在人人都关在衙门里面,就算事件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们将那些孤儿寡母逮进诏狱所引起,可是我们并没有涉及到杀人的行列,算到我们的头上,没错,事件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既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也是出乎我们意料的结果,可是我们一旦将流言传了出去,那么我们惊蛰旗是这件逼宫事件的罪魁祸首便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说我们还有什么活路?为了别人入地狱,那是佛不是锦衣卫,我纪某人还没有达到这种舍己为人的境界。”
“大人,只要我们干的漂亮一点没有人会知道是我们放出的风声。”吴臻有点侥幸地说。
纪商怜悯地看着他说:“吴小旗,我知道你心存善念,不想锦衣卫再这样闹下去,但你也不能自欺欺人,我们大伙都是锦衣卫,干的都是收集情报和罪证的侦查差事,只要我们稍稍有一点动作,能够骗的了谁?”
“大人的意思?”
“静观其变!”纪商搓着被冻坏的手掌说,“锦衣卫里有的是人才,就算我们不错,等到他们冷静下来,便会想清楚他们这样做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到了那时,就算我们什么也不说,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就会发动逼宫事件!”
“可是这样做会死更多的人。。。”吴臻挣扎。
“吴小旗,你有亲人涉及到其中?”纪商露出阴冷的目光。
“没有。。。”吴臻否认。
“那么是我们惊蛰旗跟你有深仇大恨了?要你出全力将我们推上绝路。”纪商的目光冰寒了。
“大人,请你不要这样说。。。”吴臻这才发现纪商眼中的杀气,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纪商收回目光:“你以后就在衙门里休息吧,今后出去打探消息的事情由陈康去干吧,他的老家在南京,和北京无甚关系,不会有人留意一个带着南京腔的锦衣卫的,方便行动!”
“明白了,卑职告退。”吴臻放弃了,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含着泪水。
田妮看到吴臻失落的背影,叹息说:“纪商,吴臻说的不无道理,现在确实是引导锦衣卫逼宫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京城里不知道要死多少被殃及池鱼的无辜者,吴臻刚才的泪水就是为了那些无辜者而流!”
纪商苦笑说:“你们说的难道我就想不到了吗?我在事件刚刚开始就说过了,我们惊蛰旗要做的唯一之事将人抓进诏狱,其后无论事件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与我们无关,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一直关门谢客的原因,因为一旦我们插手,我们必定被人知道是推动逼宫事件的罪魁祸首,我不想死,我更不想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跟我一起被杀,所以我只能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死。”
田妮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吴臻是个有良心的好人,你却是个没良心的坏蛋。”
“谁说不是?”纪商不以为然,
“我有点奇怪,经过我的观察,吴臻是一个很有本事和感染力的人,办事能力一流,他在旗内的口碑非常好,大伙都非常佩服他,而大伙对你恐惧多过爱戴,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这种人?”
“吴臻是我从帝陵百户所里挑出来的人,你只要知道帝陵百户所是什么地方就明白了。”纪商淡淡回答。
次日中午,取代吴臻去外打探消息的陈康跌跌撞撞地跑了总旗公堂,他进去就跪在纪商面前说:“大人,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惊慌?”纪商皱着眉头看着大惊小怪的陈康,陈康向来稳重,身手出众,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他。
陈康差点咬着说头说:“今天早些时候,南镇抚司的器械司发生了爆炸事件,现在南镇抚司乱成一团粥。。。”
“器械司?”纪商说,“我怎么记得现在寻求庇护的人都被安排在器械司里面!”
“大人说的没错,南镇抚司的周同知将那些有可能被刺杀的锦衣卫都安排在器械司里面,并且派人将器械司的大院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就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结果还没两天,器械司里有一间的火药房被人纵火,引起大爆炸!”
“死了多少人!”
“不知道,听说爆炸的火药房离着住人的地方很远,好像没有人受伤,不过现在器械司里已经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侯磊从外面冲了进来禀告说:“大人,外面来了两个校尉,他们说况同知通知所有北镇抚司所有直隶总旗到旗务厅开会。这是命令书函,任何人不得缺席!”
纪商很明白况悠之现在为什么要开这个临时会议,他叫上田妮一起去,毕竟田妮也是总旗,虽然这个身份有点虚,不过他们来得比较早,旗务厅只有三两个总旗官在坐在那里说着悄悄话,纪商虽然见过他们,但不熟,客气地问候了两声,便和田妮一起坐在旁边的一个角落。
不多时,各分旗的总旗官陆续赶到,纪商还看到一个老熟人,立冬旗新任总旗官连寒衣,两人都是来自西直门百户所,不过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
而当最后一名总旗官走进旗务厅的时候,他一下子傻了眼,原来这里是专门给二十四节气旗总旗官开会的旗务厅,里面只有二十四张椅子,惊蛰旗来了两名总旗官,所以最后那位总旗官的椅子没了,他环顾一圈,叫道:“我是秋分旗总旗官粱松,谁不是二十四分旗的人请离开吧!”
霎时间,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田妮,因为二十四分旗的总旗官都是男子,这里坐着一个身穿总旗服饰的女子,肯定有问题了,田妮的脸刷地红了起来,她刚想站起来,纪商却压住她的手腕说:“坐好,不必理会他。”
这时候,韩松顺着众人的目光找到田妮,他上前说:“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纪商接口说:“田总旗是惊蛰旗的总旗官,这里是召集二十四分旗开会的会议室,你说她那里走错了。”
“这位兄弟很面生啊,未请教!”
纪商笑着看向立春旗的总旗官尧齐,他曾经接应过尧齐,尧齐自然认识他是谁了,他说:“尧大哥,这位粱总旗不知道我是谁,请你为我作证好吗?”
所有人一听,同时看向尧齐,尧齐苦笑,站起来说道:“粱总旗,你面前的哪位是惊蛰旗的总旗官纪商,他曾经带人支援过我的立春旗,不会有错的!”
纪商说:“粱总旗,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但我记得你说过这位田总旗是惊蛰旗的总旗官,现在怎么你又是惊蛰旗的总旗官了,难不成惊蛰旗有两位总旗官?”
“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