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也就是腊月十四,纪商刚刚在惊蛰旗公衙上画了卯,便被一名小旗武士叫住了。
纪商转过头去,看到院子里站着两名他不认识的小旗武士,便问道:“你们是谁?不是惊蛰旗的人吧。。。”
两名小旗武士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说:“总旗大人,我是锦衣亲军指挥衙门的一名准旗官,奉指挥使大人令,着你到锦衣亲军指挥衙门,指挥使要见你。”
纪商看了看天色,太阳都还没出来呢,心想:“这两人有问题,钱宁身为皇上的近臣,听闻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去叫皇上起床,又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召见我呢?莫非这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淡淡地笑了笑,问道:“指挥使那么早就到衙门里处理公务了?当真是我辈楷模。。”
左边那名准旗官说:“总旗大人,这是指挥使大人昨晚下的命令,因为我昨晚在衙门里掌值夜班,所以才让我来这里守着,见到你就让你过去。”
“原来是这样,有劳这位兄弟了!”纪商看他们的脸是一直板着,但他们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按在刀柄上,握住刀柄的关节都发白了,应该是心里太过紧张所致,纪商心思百转,没错了,应该是有人想要借指挥使的名号带走我,恐怕他们应该设好了什么陷阱让我跳了,算了,既然你们想玩,我就陪你们演下去,“现在就走吗?”
“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我们担待不得。。”
“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有几件公务交代下。”
“不行,我们现在就走!”左边的小旗官明显是两人中的主导,他当即否定说。
“放肆!”纪商怒喝,“这里是惊蛰旗公衙,我是这里的长官,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在这里指手画脚?”
从旁边经过的惊蛰旗小旗武士一听到纪商的怒喝,顿时手按腰刀围了上来,那两名准旗官一见这等架势,叫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奉命行事!”
纪商露齿一笑,举了举手,他身后的人便停住了,他说:“两位不必惊慌,我们什么事都不干,我也没说不跟你们走,只是有些公务片刻担待不得,所以劳烦你在这里等一等吧。。。”说完,他朝身后的几名属下说:“侯小旗,吕小旗,你们五个带他们两人到一旁坐一会,奉上热汤和甜点,怠慢了两位使者,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侯磊等五名小旗武士当场奉命,目光闪烁地盯着两名准旗官。
那两人哭丧着脸说:“大人,我们不需要喝茶,请你还是赶紧跟我们去见指挥使大人吧!”
纪商笑了下,挥了挥手,侯磊等人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对着两名准旗官说:“两位这边请吧!”
“纪商,我们奉指挥使之命前来请你过去,你胆敢如此对我们,等指挥使大人知道了,我看你如何收场。”
纪商心里一侧,寻思:“莫非这两人当真是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嗯,如果他们奉钱宁的命令过来请我过去,钱宁一定有要事召见我,见到我没有过来,一定会继续派人过来督促,如果他们奉的是矫命,他们就不会再有人过来邀请我过去,因为钱宁天一亮就要从皇宫出来,回到指挥使公衙里,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钱宁的面前放肆,所以说,他们是不是真的奉了钱宁的调令前来邀请我去锦衣亲军指挥衙门,就看是否还有第二批人过来邀请。”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说道:“两人不必担心,我这五名小旗武士虽然做事的手法比较粗鲁,但他们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他们奉了名,就算两位去茅房,他们也要守在外面,不会让别人打扰你们的!你们几个说是不是!”
“是!”侯磊等五人当场回答,同时也明白了纪商让他们变相软禁二人的意思,一个个的眼神都放出了光芒。
两名准旗脸色刷的白成了纸片,他们真的没想到自己是锦衣卫,竟然在北镇抚司被人劫持了,他们看了看侯磊等五人,马上知道这些人的手上都是沾过血的凶人,一旦反抗,说不定就要见血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左边偏堂,那里是惊蛰旗的人平时休息的地方,有茶水供应。
纪商看到他们离开后,抬步走进自己的公堂里面,转到偏厅,田妮和四名书吏校尉都已经在各自的书案前办公,他环顾一圈,见到章密神闲气定地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了昨天慌乱和失措,纪商又看了其他三名书吏一眼,发现他们也是一样的神情,他的心里不由得犯咕哝,自己明明在昨天已经击破了他们的心里防线,现在怎么好像一副大事已定的样子,看来他们不会担心贪污抚恤金的事情被暴露了?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一副自信?
他再联想到外面的两名准旗官,心中的警铃大响,看来对方是要将矛头对准了我这个总旗官,说的也是,以前的总旗官就算有人发现了抚恤金亏空的事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没有人会想我这般逼着他们吐出来,而且连抚恤金都敢贪污,更别说其他的银子了,他们一定是认为了我阻碍了他们的财路,只要将我一脚踢开,他们的财路才能够通畅。
想到这里,他脸沉如水,决定先发制人,御史当着众人的面说:“田总旗,今年的惊蛰旗的开销账册我已经审核了,你现在拿去交给。”
田妮了下愣,然后有点不满地说:“提交账册的时候还要给同知大人指明各项开销的实际情况,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了,为什么要交给我?”
纪商看到那四名书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而且脸色也白了,便知道自己打蛇打中了要害,嬉皮笑脸地对田妮说:“你也是惊蛰旗的总旗官,而且你以前是天香楼的掌柜,口才比我好多了,说话也比我说的利索,所以你就去吧!对了,你出来一下,有些细节我要给你交代清楚!”
田妮有点疑惑,心想:“那本账册原本就是我提交给他核对的,要说有细节也应该是我给他说清楚,怎么现在反倒是他来给我说清楚了?奇怪了。”
田妮没有听明白纪商的意思,但章密等四名书吏却是明白纪商说的细节是指什么,他们这时候再也坐不住了,同时站起来说,“总旗大人,卑职要去茅房一趟!”
“四人一起?”纪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田妮却是一头雾水,左看看纪商,又看看四名书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实田妮不是不知道有人贪污抚恤金的问题,问题是她没有将此事当一回事,因为她以前是天相连的掌柜,收受贿赂这种事太常做了,以为克扣那么一丁点抚恤金是锦衣卫的潜规则,所以她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惊蛰旗里面弥漫着的那股萧杀的气氛。
四名书吏同时尴尬地说:“我是内急,不知道其他人也有一样!”
纪商笑道:“那就都去吧。”
四名书吏如蒙大赦,慌张地站起来往外跑。
“茅房不是在后院吗?你们往前庭跑去干什么?”纪商拦住他们说。
“哦,是后院,一时情急忘了!”说完,四人尴尬地往后院里跑去。
惊蛰旗公衙是设在北镇抚司里面的一个独立庭院,院子里有两个门口,一个是通向北镇抚司内堂的大门,一个是通往前街的大门,后院里可没有门口,
纪商看着四人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下,然后走到外面,看到吴臻和郭开正往这边走来,便叫住了他们说:“吴小旗,郭小旗,你们来的正好!”
吴臻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吩咐?”
“你们去后院,监视着那四名书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们离开公衙半步。”
吴臻和郭开领命,吴臻忽然问道:“是和侯小旗软禁的那两名准旗官有关吗?”
纪商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没错,我允许你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
“明白了!”吴臻和郭开都是纪商从帝陵百户所带出来的人,可以说纪商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纪商干,原本他们两人过来就是想要问清楚侯磊软禁两名准旗官的事情,现在听到纪商竟然这般说,他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眼睛中一下子露出了凶光。
田妮看到吴郭二人走进后院后,问道:“纪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商苦笑着往自己的书案走去,边走边说:“还不是你给我惹来的祸?”
田妮感到莫名其妙,跟上他问道:“什么我给你惹来的祸?我做了什么了我?”
纪商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问道:“是不是你去死难者家里核实抚恤金发放的情况?是不是你发现了有人克扣抚恤金的问题?是不是你发现了前任总旗官李政最后一笔追加款项没有报销必须的凭据?”